從戶部出來往外的路上,她被許多柱子後、窗戶後的目光窺視,也有人如嶽桓理直氣壯地過來送她,嶽桓道:“你可有應對之策?”
祝纓道:“給陛下道歉的奏本還是要寫一寫的。”
嶽桓低聲道:“我沒這勇氣。但别的事情,隻要用到我,你隻管說。”
祝纓道:“你不是沒勇氣。”
嶽桓一怔,祝纓續道:“你是打不過。”
嶽桓一腔的憂郁散了一半兒,哭笑不得。
兩人再走一段,又遇到些熟人來送,又有大理寺的人特意跑過來,有男有女,都眼巴巴地看着。祝纓道:“都沒正事兒啦?我又不是沒在家休養過,回去吧,沒事兒。”
大理寺的人眼神憂郁,前兩次朝上打架的人,都被貶了。第一次是降三級留用,第二次挑頭的都被罷黜了。
祝纓這一次還不是群架,是搶先動手打人!後續會怎麼判呢?别看霍昱等人現在被打爛了,等他們回過味兒來,不,哪怕不是他們,就是王大夫,也得提一提對祝纓的後續處罰。這可不是一個閉門思過能了結的。退一萬步,就算隻是閉門思過,思多久?
祝纓卻一片平靜,輕聲說:“快過年了。”
……——
祝纓回到府中,對祝銀道:“告訴李大娘,這幾天我午飯都在家裡吃。今晚多準備些晚飯,會有客人。”
祝銀去通知李大娘了。
祝纓讓祝彪把東西往書房裡一放,自己先洗了臉、換了一身衣服,拖了張搖椅往檐下一放,舒服地晃了起來。
路丹青等人出門了,臨近年關,京城的熱鬧很多,各會館也很熱鬧,有種種各地的特色布置,這些都是他們在梧州不容易見到的。
胡師姐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倚着柱子好奇地問:“大人,不用去部裡嗎?現在還沒放假呀。”
“他們沒放,我放了,”祝纓微笑着說,“南邊家裡有信麼?”
祝文道:“有的,項二郎有信來,今早項漁親自送來的,他先去會館安置了,說晚上再過來磕頭。要叫他現在來麼?”
“不用了。”
項漁是孫輩,孝期一年,比項家兄妹出孝早,又被家裡人打發到京城來了。他算着祝纓白天在宮裡,他留在府裡幹坐也沒用,先把拜帖和信送了,自己出去安置了,晚上再過來。他現在住在項家在京城的房子裡。
祝纓也不急着催他,先看信。她最關心父母親人的身體,見祝大“無恙”之後,才去看其他的内容。她知道,這個“無恙”是有水份的,隻能說沒死,但是老邁是無可避免的。
其他的事情就順利許多,祝纓重視制鹽的事兒,祝青君與蘇鳴鸾也很留意,項安、項樂回歸之後,也相幫做了不少事。據祝青君的說法,雖然效率略次一點,不過有了鹽州的竈戶,梧州已經能夠正常生産粗鹽了,産量也提上去了。
她們與花姐等人商議,照着祝纓的安排,先把梧州的鹽價給拉下來。賣鹽所得的收入,是别業與阿蘇家來分。也給項氏分潤一分,但這一分,由項氏到梧州之外販賣,不能在梧州境内賣。
還行,祝纓想。
她雖在家,這一天也沒閑下來,處理梧州的事情,又閉門謝客,命人将府門關了,生人一概不見。有拜帖倒是都收下了,她在家裡慢慢地看。
天黑之前,路丹青等人先回到府裡,他們驚訝地發現祝纓已經在家了!緊接着,蘇喆、趙蘇、林風、顧同、趙振……乃至範生、張生等人都拼了命地往祝府裡趕!項漁也中途殺到。
蘇喆等住在這裡的還罷了,其他人就怕這閉門思過太嚴厲,以後不讓來了,努力趕過來見一面。
蘇喆他們一窩蜂地湧到她的面前,蘇喆哭了出來:“阿翁!”
祝纓道:“人不少,還好,我讓李大娘多準備了你們的飯,來,邊吃邊說。”
衆人見她如此鎮定,緊繃的神經也都放松了下來。路丹青等人還不明所以,她湊近蘇喆,小聲問:“怎麼了?”蘇喆有點不好意思:“我……”
路丹青道:“你……要不先洗把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