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斥侯來報:“未見敵軍蹑後埋伏。”
小冷将軍這才派人去通報給祝纓,并且準備好隊伍,“護送”使者前往幕府。
信使先到幕府,如此這般一說,幕府諸人既高興又不滿足。陳枚嘀咕道:“這就要議和了?還沒過瘾呢!”
路丹青、桑大娘兩個也暗暗點頭,她們覺得自己好冤,明明主意是不錯的,還挨了打,耽誤了上一場大戰!
祝纓掃了他一眼:“兵者,兇也,能不動還是不動的好。年紀輕輕,就這麼沉不住氣,要把人命當人命。”
“這一頓沒把他們打痛、打怕,隻怕以後他們再有什麼事兒,又要叩邊訛詐了。”陳枚馬上解釋。
祝纓道:“你道我不想?不好弄。西番氣數未盡,朝廷卻有些後續乏力了。如今就算勉力攻克,如何善後也是件麻煩事。不能管殺不管埋呀。”
陳枚讀聖賢書長大的,也知道這個道理,哼唧了幾聲,不再叫着要打仗了,隻是說:“您說的,以後接洽使者的事兒,要交給我的。”
“當然。”祝纓說,這方面她還是比較相信陳枚的,陳枚生長在宰相家,許多事情耳濡目染,舉手投足間自然而然就知道一些事情要怎麼辦。這一點是整個幕府裡其他人比不了的。
桑大娘輕輕捅了一下路丹青的後心,路丹青道:“義父,那我們呢?就這樣了?就算議和,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弄好的。讓我們去冷将軍那兒替一替阿發吧?”
郎睿他們被派往了前線,打得有闆有眼,路丹青有些眼熱。
祝纓道:“你不用管他們,我另有事派給你們。”
桑大娘挺身而出:“下官亦可協助路校尉!”她喜歡稱呼路丹青的官職,就像她自己也喜歡别人叫她一聲“大人”或者“官人”一樣。
祝纓道:“正要用到你們。你二人率部去冷将軍處,告訴他,萬事小心,要防着偷襲。”
陳枚道:“昆達赤耍詐?他敢?!”
祝纓道:“不止是他,我要是他的哥哥,知道他一旦與朝廷和議就能騰出手來收拾自己了,必然要攪黃這件事。所以啊,這使者得好好地過來,好好地上京。”
陳枚道:“便宜昆達赤了,咱們不但為他重創了别部,還要護他周全。”他一想起來自己外袍被扒就恨得牙癢。
祝纓道:“又不是為了他,為了朝廷、為了邊境安甯罷了。經此一戰,他也傷了元氣,西番境内反對他的人也不少,哪怕勵精圖治,他沒個十年八載也緩不過來。丹青,你們倆帶一千人馬去冷将軍處,就在那裡等候。等二郎路過,你們護送他去昆達赤處,冷将軍連日鏖戰,我怕他兵馬疲憊。”
“诶?”陳枚發出疑問。
祝纓道:“哪怕是要把使者往京城送,也得給昆達赤一個回信。你自己要的差使,當然要你去。今時不同往日,上一次兩軍對壘,戰場在将士身上,你一個使者不至于被針對太過,如今議和,戰場在使者身上,一旁有人虎視眈眈,當然要注意安全。”
“哦哦!”陳枚連連點頭,“處境不同了,危險也不同了。”
“行了,都準備去吧。你們仨,要是再自作主張,就不是二十軍棍了,你們的腦袋是暫寄在你們脖子上的。”
三人脖子一縮,老老實實地應了一聲:“是。”
他們三個離開之後,吳沛又湊了一上來,眼巴巴地看着祝纓。祝纓道:“看我做什麼?使者來後,你陪同,這兩天你去找一個合用的通譯。”
“是!”吳沛大聲答應。
…………
五日之後,小冷将軍派了三百人護送着昆達赤的使者到達了幕府。陳枚昂着脖子,身側跟着個吳沛,歪嘴笑着等着老頭兒:“老先生,别來無恙啊!”
當日扒他衣服的不是這個老頭兒,老頭還客氣地攔了一攔,沒攔住,哀聲歎氣一回也就不再管了。陳枚沒給老頭兒也扒了,還出來迎接,是個有禮貌的年輕人。隻是這臉,就沒有特别的真誠了。
通譯把話給翻譯了。
老頭兒作羞愧狀,道:“貴使,慚愧,慚愧。”
陳枚不在轅門與他磨牙,而是說:“節帥正在恭候大駕,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