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祝纓抽空帶着蘇喆、林風去了雪娘家。
林風有點哆嗦,一路上小聲說:“義父,千錯萬錯我的錯,你打我一頓吧,别為難她們了,怪可憐的。”
“你還挺憐香惜玉。”
“那……”
“憐惜她,還放任她接着過那樣的生活?”祝纓嘲笑一聲,“你不是憐惜她,你是喜歡憐惜人,她要不可憐了,你就沒得憐惜了。”
林風一聲也不敢反駁。
雪娘家住在一處小院子裡,外面看頗為精緻,門前挂着漂亮的燈籠。正是白天,大門緊閉。胡師姐上前叩門,裡面一個顫顫巍巍的聲音問:“誰呀?”
祝纓看了林風一眼,林風硬着頭皮說:“我。”
裡面的聲音帶着點惶恐:“林大官人?您、您怎麼來啦?可别再惹禍……”
門被打開了,一個臉色灰敗的中年男子拉開了門,看到祝纓等人吃了一驚,說到一半的話也落地上了。裡面一個婦人的聲音問:“誰呀?哎喲!!!小祝大人?!”
祝纓也有點吃驚,問一句:“能進麼?”
男子呆呆地點了點頭:“咱家就做開門的生意的……”
祝纓等人走了進去,擡眼一看,裡面倒還精緻,但是有不少東西已經被打破了,西廂的窗戶本應是雕刻精緻的,此時用草簾子擋着。她能猜出來這是怎麼一回事。
那婦人卻驚喜地道:“真的是小祝大人。”
男子道:“怎麼這麼無禮?不會說話,這是尚書大人。”
婦人陪禮道:“咱們,說習慣了,習慣了。大人,妾是……”
祝纓記起了她:“哦,有二十幾年了吧?當時你是九娘家的?”
“是!”婦人高興地落下淚來。
“隻有你一個?她們呢?”
“死了幾個、走了幾個,隻有我還在京城,虧得前兩年除了籍,如今倒是自己賺來自己吃。”
蘇喆等人在祝纓背後眼神亂飛,心道:故人?
林風膽都要吓破了。
祝纓也沒想到,當年花街還有活下來的人又在這兒遇到了。她問這婦人:“雪娘,是怎麼回事?”說着,一手提着林風的領子薅到面前按住了。
婦人擦着眼淚道:“命苦罷了。我們,也有能從良的,多半下場不太好。我們一家三口,就指望這丫頭,誰承想。也不過是當年姐妹們的命。”
祝纓道:“總要有些改變的。”她取出讓蘇喆去京兆府辦的文書。
婦人道:“大人是好人,可是我們,沒别的營生。孩子又生得好看些,我們又是那樣的出身,不知道哪一天就被人拖走了。”
祝纓又給了她一紙契書:“這裡,有二十畝田,拿去吧。我也不是見着一個就能管一個的,那孩子運氣不好,遇着了這個傻貨,總要有個交代。”
婦人呆住了。
祝纓一手薅着林風,又示意蘇喆取了些錢給這婦人,說一聲:“叨擾了。”帶人離開了。
回到府中,祝晴天也把嚴家的不法之事給查出來了。一則嚴家将将發家,可查的事比起安仁公主來算少的,二則嚴家也不會遮掩,祝晴天沒兩天就給摸清了,一條一條寫明白了,交給了祝纓。
林風還正要高興,祝纓看他臉上的傷淡了不少,微微一笑:“不錯嘛!來,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