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趙蘇等人看到了祝纓留下的奏本,起初也懷疑這是一個玩笑。誰會相信這個呢?
可是祝纓平時雖然和氣,也會說笑話,從來都是有分寸的,他們也不敢不理會。
蘇喆的心上,仿佛有人把鐘樓鼓樓都搬了進去用力地敲擊,一聲聲,鐘鼓齊鳴,震蕩心靈。她已然相信了八分,祝纓之前的許多行為也都有了解釋。為什麼願意支持她阿媽做頭人,為什麼願意讓女孩子上學、做官。
因為大多數男人不是“不願意”而是“想不到”,想到了,才輪到願不願意。
也隻有女子,會那麼對待朱大娘子。也隻有女子,才能解釋“潔身自好”。出入宮禁多了,見識的肮髒事也多。哪怕是宦官,都還做夢娶媳婦兒呢。
蘇喆心頭慌亂,人也不由自由地顫抖起來,往匣中一看,見裡面還有幾張紙,抖着手拿起來。隻見上面寫着囑咐:不要貿然進宮,留在外面,相機而動,不行就南下,她自有安排。不過現在不能說,說出來就不靈了。
顧同是受到打擊最大的一個,聲音變了調子:“這是什麼意思?老師怎麼是女人?她是戲弄我們,還是有什麼别的布局?一定是有用意!不會是騙咱們的,對不對?”
蘇喆用力地說:“就是你看到的!你現在再驚訝也沒用!照着做!既然寫在奏本上,八成已經在朝上奏明了!這是一件大事,後果難料,我現在就去準備!你們呢?在這兒等我的信兒,還是先離開這兒避一避?”她想起來了祝纓之前的安排,就要去執行。
趙蘇道:“且慢!”
蘇喆道:“舅舅,我知道這件事情太大,太……可是,咱們不能無動于衷。梧州各家承阿翁的情,但對咱們的好是真的!阿翁縱使有所隐瞞,必有苦衷。她安排好了一切,安排咱們離開危險。”
顧同道:“這……那志向呢?他、她……當年,志向……現在就都不要了?那麼多的南人,也唯她馬道是瞻,她這……置大家于何地?”
蘇喆認真地說:“你縱然想質問,也要她平安之後!我隻問你,你信不信她?”
顧同眼睛通紅:“你們竟沒有一絲的憤怒嗎?我要不信,當年何至于逃家投效?可現在……他竟不是她,你要我怎麼樣?”
趙蘇心中也有一絲疑問,但他仍然說:“那你要她怎麼樣?”
“我……”
趙蘇按住他的肩膀,一字一頓地說:“如果不知道,那就先動起來,要保她安全才好。我是獠女之子,這些年受的恩惠不是假的,無論有什麼,總要她好好地站在面前,才能請教。二十年的教導提攜之恩,該給她一個回答的機會,更該給自己一個弄明白的機會。”
顧同冷靜了下來,道:“好!聽你的。府裡的随從們知道了嗎?讓他們也準備起來吧。不錯,該問一問,該問一問。”
蘇喆道:“都别念叨了!快點兒!”
趙蘇道:“你們帶人出城,城外有準備好的院子,有幾處。這府裡不要留人,什麼金銀細軟都不用了,外面備有金錢。晴天呢?前後門各留一人,留意萬一有人到府裡來。知會項漁他們一聲,讓他們别亂摻和。我想,義父應該會有别的手段應付此事。”
顧同問道:“你呢?”
趙蘇拿起了那份奏本:“我去鄭相公府上。義父出仕是他的手筆,他别想置身事外。”
一句話得到了所有人的贊同,他們背地裡對鄭熹早有微詞,現在又覺得,祝纓之前一直不與鄭熹疏遠,是真有先見之明。
蘇喆道:“那我讓人捎個信兒給藍德。”
“他?他能做什麼?皇後在這件事上也是無能為力的。”
蘇喆道:“阿翁手裡,有一份沈瑛、嚴歸簽字畫押的字據。對她會有用的。隻要阿翁無事,她就能得到。”
趙蘇道:“那趕緊吧。哎,再給沈瑛傳個信兒,告訴他,隻要義父,呃,沒事,他就能拿回字據。”
蘇喆道:“我會把舅母和弟弟們接走。”
趙蘇點了點頭。
于是,各人分頭行動,蘇喆與路丹青等人出城。路丹青還處在很奇妙的情緒裡,道:“義父,不,現在要怎麼稱呼大人了?他、她……真的……”
蘇喆臉上又是擔心又是想笑:“不管怎麼樣,做好咱們的事兒。對了,你上京來,身上帶印了嗎?”
“什麼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