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但識字,會她們會的書,還會更多她們不會的東西。爬牆上樹,射箭、打架……她統統比孩子們還溜。
直到陳枚來了。
…………
陳枚自思身份,也不敢讓祝纓出城來接他,就跟着趙、蘇二人進城。
陳枚知道,很多地方的豪強會有自己的莊園,大的規模甚至可以與朝廷設置的城鎮相比。但是這個“祝家莊”,給他的第一印象就是“規劃整齊”。他敢斷言,這裡從一開始,這個地方就是作為一個“家園”被設計的,它的區劃明晰、坊市整齊,一些曆史悠久、自發聚居而成的小縣城都沒有這樣規整的安排。
他留意看着這處“别業”,且不說牆高溝深,隻看這裡住着的人,就知道此間主人的用心。人有貧富,但不同人之間的差距不如外間那麼大。走了好一陣,城中沒有看到乞丐。他雖是個相府公子出身,也見過窮人,衣不蔽體的哪裡都有,别業這兒,有衣服打補丁的,有褲腳上卷的,但都有完整的衣服。
普通人不可能吃得白白胖胖,卻也沒有餓得像塊枯木一樣的可憐人。
陳枚心中的感慨越來越深,身邊的蘇喆卻突然說:“姥!”
陳枚定睛一看,隻見祝纓正從路上向着他們走過來。她身邊沒有侍從、沒有護衛,隻有她一個人,穿着藏藍色的男袍,蹀躞帶、小金冠,與在京城時别無二緻,陳枚用力想從她的身上找出點女人該有的樣子,失敗。
他跳下馬來,上前抱拳,嘴巴自動地說:“叔父。”
祝纓道:“一路辛苦。”又安慰了他的随從幾句。随從們也暗中嘀咕:看不大出像女人呀,别是被人陷害的吧。
兩人靠得近了,陳枚才發現祝纓還是有一點變化的,衣服更樸素了一點,神情也更舒展了。在京城的最後幾年,所有人過得都有點窩囊。陳枚已經覺得祝纓是最波瀾不驚的了,見到現在的她,才知道當年在京城,她也是有憂慮的。
她的衣服也稍做了修改,比普通的男裝更貼體一些,顯得她更瘦了一點。貼體的衣服又讓行動間多了點潇灑利落。
更沒個女人樣了。
陳枚心裡卻舒服了一些,他更熟悉這樣的祝纓。
祝纓與他并肩往大屋走,趙、蘇二人一路宣傳:“這是京城派來敕封的!”圍觀的人笑着議論了起來。
到了大宅前面,歡迎的儀式才開始,陳枚看到了一堆穿着官衣的人,這其中有他很熟的林風、路丹青以及趕回來的祝青祝纓道:“來,認識一下。”
陳枚第一眼隻猜出來蘇鳴鸾,又從人堆裡看到了花姐與小江,憑借步态分出兩人。其他人就靠祝纓介紹,陳枚覺出山雀嶽父一直盯着自己,不由有些警惕。
趙蘇道:“我去請香案來。”
陳枚往祝纓身邊站了站。
香案擺上,陳枚匆忙宣布了任命,這道诏書是經過争取的,指責訓誡的話被删了又删,隻留下要親政愛民之類的套話。然後是官服,花姐幫忙給接了。
一切做完,陳枚笑道:“國事已經辦完了,現在是家事啦!臨行前,家父命我一定要拜見二老。”
祝纓道:“跟我來吧。”
張仙姑與祝大都在後面,祝大搬張躺椅,卧在檐下無聊地擺弄着幾枚銅錢打卦算命。兩人被搶先一步跑過來的随從扶到了堂上,才坐下,祝纓與陳枚等人就到了。
張仙姑與祝大都認不出他,聽祝纓介紹了,張仙姑才說:“哎喲,才這麼大啦!剛認識那會兒,你爹也就你這個年紀。”
陳枚長得清俊,頗為讨喜,一口一個:“阿婆。”又說自己的父母都很惦記張仙姑和祝大等等,絕口不提祝纓是個女人的事兒。
将二老哄得合不攏嘴,直到祝纓催促說前面設宴了,張仙姑才放他們離開:“夜裡冷,給二郎拿曬過的厚被子。”
祝纓道:“記着呢。”
陳枚與祝纓出了張仙姑的正房,看祝纓心情似乎不錯,于是問出了陳萌要他問的話:“聽說,有兩位姑姑在這兒。”
祝纓一挑眉:“他怎麼同你講的?”
陳枚道:“阿爹說,他不說,到了您面前恐怕會說得更仔細,就如實講了。我覺得還有隐情,對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