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第7頁)

  三人邊走邊說,說累了就飲水、休息,都是年輕人,又不曾攜帶家眷、行李之類,策馬趕路過午後不久就看到了傳聞中的“一線天”。

  一進山口,陳枚就覺得身上涼嗖嗖的,馬也不安地原地停住,刨了刨蹄子。趙蘇與他并辔而行,道:“可算趕上了,午後最熱,這條路倒是陰涼,請。”

  陳枚這才鞭馬與他并行。

  越走越涼,陳枚身後隻有人的喘息與馬不時的一點響聲,兩面的山好像要擠過來一般,人和馬的呼吸聲都變大了一點。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陳枚覺得更壓抑了,蘇喆的話音裡突然帶上了高興:“就快到了,過了這個關口再走一陣兒就到别業了。”

  陳枚精神一振!

  一行人到了“關口”前,陳枚發現這個“關”位置卡得剛剛好,守衛的人卻不太多,約摸幾十個,“關”也修得不大。整個南方,或者說幾日見聞裡的梧州,比起北方、尤其是京城,稱得上是荒涼貧瘠。

  這是一種與西北一眼望去統統是砂子不同的另一種荒涼,它有山有水,卻又讓你稍一接觸就生出一種此地貧苦的感覺。西北雖然空曠遼遠、物資也不豐富,但人可以舒展,在一個平面上你随便奔跑。山林之中,稍一動,很快就是上下颠簸,左右碰壁。哪怕有路,路也是蜿蜒盤繞。蛇蟲鼠蟻,山上還帶掉石頭的。

  煙瘴之地!

  吉遠府是經過祝纓二十年經營的地方,雖然不如北方大氣,但城裡城外已經不太符合“煙瘴之地”的描述了。進山之後,陳枚終于真切地明白了為什麼“流放到這兒是僅次于死刑的刑罰”。

  趙蘇和蘇喆卻顯得很輕松,兩人與守關的士卒驗了身份,士卒們好奇地看着這個從山外來的大官。

  陳枚含笑對他們點頭,留意看了一下他們手中執的梭标,保養得不錯,槍頭也是锃亮。這些士卒身材不算特别的高大,看起來卻精瘦健壯。哎,做叔父的兵,總是能夠被養得很好。

  又行一段,天黑前“别業”就在眼前了。

  陳枚心道,這得從什麼時候就開始經營了?怪不得她不慌不忙,也怪不得她敢就請旨要一個縣令了。

  有随從飛馬進城去報信,跑到一半忽然勒住了馬:“大人?”

  祝纓從路邊一株樹下踱了過來:“小妹他們回來了?”

  “是!”随從道,“已經到了别業外面啦!”

  祝纓彎下腰,拍拍一個小豆丁的腦袋:“我有事兒了,今天就到這兒,過兩天再來找你們玩兒。”

  另一個小豆丁把腦袋也湊了過來,指了指自己的頭頂,祝纓也摸了摸。一群豆丁好像得了令一般,将她一圍,都頂着腦袋湊了上來。祝纓隻好這個摸摸、那個捏捏:“好啦,我真得去忙了。”

  小豆丁們依依不舍,一個膽子最大的活潑男孩兒問:“大人,兩天是嗎?今天一天,明天一天,後天?”

  祝纓笑道:“行。”

  “就這兒樹底下?”

  “行。去吧。”

  問話的男孩兒說:“一定要來哦,我帶我娘做的好吃的米糕來!”

  “好,我請你們吃糖。”

  孩子們歡呼聲中,祝纓從腰上拿出個牛角号,嗚嗚地吹了起來。聽到号角聲,别業裡許多人按照安排動了起來——得安排人迎接天使。

  祝纓吹完,将牛角号挂回腰間,擡步往外走,豆丁們卻不散去,都站在路邊樹下看着她。他們都是祝纓離開後出生的,原本與祝纓是一點也不熟的。他們家中長輩要謀生養家,比他們大些的孩子也各有活計。

  别業不比外面,外面的正經的官學,有朝廷派的學官,别業雖然待人不錯,深造學問的條件到底欠缺。隻能把年幼一些的孩子攏起來,一天上半天的課,簡單地教點識字、算術,教授一些常識之類。後半天他們就放了鷹了。

  祝纓回到别業,沒有馬上接過所有的庶務,她還是一貫的作派,先蹓跶。

  不出意外撞到了成群結隊瘋跑的一群豆丁,雙方一拍即合!

  豆丁們對她沒有概念,隻知道大屋裡住的都是好人,而眼前這個人,她眼睛亮晶晶的,很好玩。小江有些沉郁,花姐更是慈祥溫柔,兩人同齡,都年近五旬了,是這些孩子祖母的年紀,慈祥有的、親近有的,都不像祝纓這樣風風火火就闖進了孩子群裡一塊兒玩,給人當老大。

  她不但識字,會她們會的書,還會更多她們不會的東西。爬牆上樹,射箭、打架……她統統比孩子們還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