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說的話,陳枚就完全聽不懂了,看着眼前的人,樣子像人,但是形貌又别有奇怪的特色,衣服、首飾也不同,差點以為是“拟人”。
陳枚對蘇喆道:“你回到這樣的地方來,還适應嗎?”
蘇喆笑問:“我回家來,有什麼不适應的?”
“呃,是我冒犯了。我以為,你久習禮儀已文明開化,會不習慣……”
蘇喆笑道:“我不但是蠻夷,還是女人,您說的什麼文明開化,與我有什麼關系呢?在這裡,我是頭人的女兒,以後這一片,從咱們進來的那個界碑,你要再走兩天,才能走出阿蘇縣,這個阿蘇縣,是我的!
‘文明開化’連姥那樣的人都不能留在朝廷,我的本事比她差遠了,如果在京城,我的下場比她要糟糕一萬倍,‘文明開化’是要剝奪我所擁有的榮光的。這四個字,可真是每一筆都是刀,刀刀砍在我身上,刀刀見骨。我怎麼選,還不簡單嗎?”
趙蘇悠悠地說:“我是蠻夷,處境比她好些,可也沒那麼好。這裡,整個梧州,都是這樣。”
陳枚無奈地道:“我家與叔父通家之好,咱們以前也結伴闖禍,咱們誰不知道誰?你們能不能别故意恐吓我?”
蘇喆道:“同你講心裡話呢。”
第441章
知會
徐知府停在路口,神色有些焦慮。
龐司馬道:“府君,您在擔心什麼呢?”
徐知府道:“也不知道梧州怎麼樣了。”
龐司馬笑道:“梧州并不歸咱們管,使者是陳相的公子,不看僧面看佛面,有什麼好擔心的?”
徐知府道:“就因為是陳相的公子才要擔心,設若有個萬一,你我怕要受牽連。”
說得龐司馬也擔憂了起來,兩人一同望向陳枚去時路。梧州很大,進山的路也有幾條,南路是阿蘇縣,北路是塔朗縣,中間一道雖是近路卻是最險,要過一道極長極狹的山谷。
陳枚現在走的就是中間那一條路。
這條路,徐知府與龐司馬都不曾親自去過,但是也打聽過,極長,又窄,擡頭隻能看到細細的一線天,道路的盡頭插着一道山,上面有簡易的崗寨,端的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徐知府道:“我就在這裡,等他出來。”
龐司馬道:“左右府中無事,我也在正好在此地靜觀山水,此處風景可入畫啊!”
兩個倒黴鬼就近住了下來,徐知府又将本地的商人、裡正之類叫來,詢問普通人走這一路需要的時間,又要走路途熟悉的人,預備萬一超期了,好派人進山打探消息。
那一邊,陳枚一路走得還算順利。他也是随軍出征過的人,小吃一些苦頭還能撐得住。帶給他更多困擾的,反而是與蘇喆的聊天。越往山裡走,路越窄、越陡。趙蘇看出了他的尴尬,頂替了蘇喆的位置,給陳枚介紹:“這路還是幾年前新修的,往前隻有人馬踩出來的山徑。”
陳枚歎道:“那也不容易了。”至少給取直、平整了一下。
趙蘇道:“可不是,這陣子還好,遇到下雨的時候,這條路就沒人走了。山上随便沖下點石頭就要人命。想到别業去,就要繞遠了。”
陳枚問道:“别業?”
趙蘇笑道:“要等你宣敕之後,才能改稱呼。”
陳枚道:“你們不必這般戒備,敕書已經帶來了,還怕朝廷反悔不成?”
趙蘇道:“倒也不是怕,隻是知道朝中有人心裡不痛快。”
陳枚道:“哪能讓所有人都痛快呢?不過,叔父……呃,她老人家這次确實讓人措手不及。”
三人邊走邊說,說累了就飲水、休息,都是年輕人,又不曾攜帶家眷、行李之類,策馬趕路過午後不久就看到了傳聞中的“一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