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散後,祝纓去後面張仙姑和趙娘子,順便詢問祁小娘子如何安置。花姐也帶着巫仁跟着一道往後走,巫仁是孤女逃到别業的,祝青君當年又被花姐送到京城去,巫仁也就很自然地填了祝青君當年的位置,在府内陪伴花姐居住至今。
張仙姑面前,趙娘子還沒告完狀。祝纓與花姐一來,她便說:“阿妹?來!咱們好好說說話。”
又将與張仙姑說的那些從頭又數落了一遍,祝纓也都聽了。巫仁心中有氣,暗道:一個鹽場,大人與蘇縣令花了多少心血?青君還親自跑了幾趟,就為了沿途安全,他們這就想要分一杯羹了?吉遠府多少盈利的行當都是大人扶植,如今連鹽利也不想放過,真是無恥!
心裡罵了無數句髒話。
她氣鼓鼓地,偷眼看祝纓,祝纓卻是一臉平靜,甚至還露出了一點微笑,巫仁隻覺得更生氣了。
趙娘子卻不用像她這樣憋悶着,開口就催:“阿妹,你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了!”
祝纓道:“阿姐,我理會得。”
趙娘子道:“說了也是白說!”
祝纓笑笑:“您就放心吧,我什麼時候吃虧了?”
趙娘子聽了直搖頭:“是沒吃虧,就是把便宜也給别人占了。”
張仙姑對趙娘子道:“打小就這個脾氣,不然也不能幹出這許多事情來,她有數的。”
趙娘子才不說了。她夫婦二人今天住在趙蘇家裡,趙蘇在城裡也有一處宅子,不大,兩進,是祝纓給的。一家六口加仆人攏共十幾口,有些擠也湊合住着了。趙家人也不挑剔,祁小娘子道:“我打十二歲上跟着大人離了京,此後便從沒有為住處操過心了。”
趙蘇卻知道自己的母親,過慣的“闊綽”日子,先說:“以後會更好的。姥什麼時候讓大人久居局促之地的?”
趙娘子一想也是,嘀咕一句:“她接下來要幹嘛呀?”卻又不要求趙蘇回答,拖着丈夫回房休息去了。
那一邊,張仙姑也問祝纓:“你接下來要怎麼辦呀?人呐,不能人鬼不共,也不能把心都扒給了人。”
花姐道:“鹽可是個要緊的東西。”
祝纓道:“咱們都是聽趙家阿姐說,剛才你也在,可聽到他們提了?”
花姐道:“那你也想想萬一他們提了,要怎麼接。我瞧着,他們興許有這個心。你呢,唉,多少年前就惦記着梧州鹽貴。我不信你忍心叫吉遠府的人吃淡。你可想仔細了。我不攔你做好事,做好事時也想想你自己,成不成?”
祝纓擺了擺手:“好。”
巫仁心裡着急,見花姐竟不再勸,自己想說話死活張不開嘴,跟着花姐離開張仙姑的屋子,一氣跟進了花姐房裡。
花姐問道:“怎麼?有事?”
巫仁點頭,對花姐道:“大娘子,咱們大人不會真的要便宜那些人吧?”
“别擔心,她有分寸的。”
“我可真怕她又胸懷天下了。有公心的人固然令人敬佩,但如果是自己心中親近之人,卻總是恨不得她能夠自私一點才好!不能因為人好,就要叫好人吃虧!”巫仁說。
花姐道:“不會的。”
巫仁道:“丞相過的是什麼日子我想象不到,可我在山下住過,見識過那兒刺史府,在别業裡也見識過京城送到府裡來的各種精巧珍玩。您比一比,大人在京城過的日子,再看看現在,回來綢衫都沒見穿幾次。大人又有許多的事要做,還要經營梧州,樣樣要錢!鹽利厚的!他們有了果子、有了甘蔗、有了會館、有了糧食,養兒子也沒有這樣的!”
花姐知道巫仁,見生人如畏猛虎,不被逼急了,能不說話就一字不言,見熟人話如泉湧。忙安撫道:“知道知道。她比咱們清楚。”又打趣巫仁,讓她做司戶是對的:“一個你,一個祝銀,可把她的家守得牢牢的。”
“當然!”巫仁理直氣壯地說。
花姐一樂,道:“她會做什麼,我也想不到,不過,她不是個濫好人。你忘了她在山下整肅時的手段了?”
巫仁呆着臉,沒想起來,花姐伸出兩根手指:“二十。”
巫仁恍然:“對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