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夫人道:“莫理那種老冬烘,他們耳聾眼瞎,隻有牙尖嘴利!早該叫他們閉嘴了!”
陳萌則再次确認:“鄭七那裡,果真無礙?”
祝煉道:“除非鄭相公搶先想到了這件事。我們已經幫着邵公将鹽務辦好,鄭相公能想的,不會超過這些。”
陳萌點了點頭,道:“咱們再對一對詞兒。”
……——
另一邊,祝煉也不是空口保證,路丹青在鄭府裡的交際也很順利。
除了起初為祝纓向鄭熹傳信,路丹青更多的是與鄭夫人嶽妙君打交道。她送給嶽妙君的禮物比給鄭熹的還要豐厚,臨别前又再次拜訪,相府門上還以為她是來見夫人的,聽到要見相公的時候還怔了一下。
祝纓的名頭在鄭府一向有排面,路丹青也得以插隊見到了鄭熹。鄭熹算準了日子,他們也差不多要啟程了,過來是應有之意。對一個年輕姑娘,他的态度還是比較和氣的,用略帶玩笑的口吻問道:“怎麼?祝煉那個小子總也不到我兒來,我能吃了他不成?”
路丹青不慌不忙地道:“是姥安排我過來的,姥說,您太難纏,祝煉來了會吃虧。我不一樣,我覺得不舒服了,隻管鬧。”
鄭熹覺得整個安南都十分之冤孽,問道:“今天來做什麼?”
路丹青道:“有一件事,不好落在紙上,隻好傳一口訊。姥交代了,說得早了,未免有要挾利誘之嫌,怪沒意思的。臨走前再說吧——安南有鹽井,已在産鹽了,足夠境内之用。海鹽就能騰出更多來,鹽務使坐不坐得穩,咱們說了算。您知道怎麼送信。”
鄭熹的目光變得銳利,道:“她總是想得周到。也罷。還有什麼嗎?”
路丹青道:“姥不想在安南見到腐儒。”
“使者?行,我知道了。”
路丹青又請示鄭熹,求見嶽妙君。鄭熹露出一個“果然如此”的表情,道:“去吧。”
路丹青見嶽妙君就更順利了,嶽妙君就在卧房外間的小廳裡見了她,廳上已經挂上了路丹青第一次過來時送的一塊大大的織罽。上面織的圖案是高山密林平地溪流,溪邊一頭白鹿,頗為惹眼。
路丹青禮沒就施完就被嶽妙君拉着到了榻上坐下,嶽妙君打量着她,道:“我算着你也快要來了,可惜啊,才住了這點兒時光就要走了。”
路丹青道:“夫人何須傷感,有緣自會再見。”
嶽妙君也不向一個年輕姑娘訴離别意,隻是命侍女取來一張禮單:“給你們太夫人準備了些物件兒。我問過他們,說兵器易損,子璋雖不是沖鋒陷陣之将,也少不得有動手的時候,庫裡還有些刀劍,如今家裡也少有人習這個了,放在那裡怪可惜的,就給她挑了幾件兒。我也不太懂,看着好看你拿了,讓她别介意。”
路丹青起身接了,又向嶽妙君緻謝。嶽妙君道:“這些東西,于我家也不算什麼,何須道謝?反是她這些年給我家幫的忙,是别人做不到的,才該謝。我不比她,安居内宅,并沒有别的可以酬謝,真是遺憾。”
路丹青道:“夫人能做的事,還有許多的。”
“?”
路丹青道:“赴京之前,姥曾有言讓我禀告夫人。陛下春秋漸長,皇子年歲日隆,必有不安。陳相公膽子并不大,自老陳相公起,他們就以穩健著稱,至少外面看着能夠持中。但是鄭相公與皇家關系太近,很難置身事外。姥讓我提醒夫人,一個人,想做太子,并不止是為了做太子。若帝室強悍,自然能夠免除許多麻煩,若帝星黯淡,少不得節外生枝。若有萬一,安南的大門,永遠為夫人敞開。”
嶽妙君吸了口涼氣,道:“我知道了。請轉告她,多謝。”
…………
次日,朝上果然就冊封使者一事争執了起來。
節度使原不是一個常設的官職,但是職權極大,通常還要兼個轉運、屯田之類,權力太大,活兒幹完就得薅回來解職。祝纓這個顯然與以往不同,她就是個常設的,權力恐怕比節度使還大,她甚至有實際上的司法、立法等等權利。不給?就是一句“我是蠻夷”。
所以這個冊封也就嚴肅了起來,外面看來,這事兒朝廷沒什麼好猶豫的,白得一塊地方,那兒本就不歸朝廷管。現在認了朝廷了,還答應緩過手來接着繳稅,主政的還是祝纓,一直是緻力于“文教”,能讓當地學官話了。
就是白賺,有啥好别扭的?雙方互相給個面子,你好我好不就得了?
之前的拖沓就已經讓人有些費解了,不過那個還能說是因為大家還記得祝纓是怎麼一道天雷劈了大夥兒的。現在都答應冊封了,有内部消息,诏書都寫好了,印都刻好了,就等派個使者過去了。
怎麼還能争吵起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