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第7頁)

  他沒見過祝纓,也沒與祝纓這邊的人打過什麼交道,因而沒有什麼直觀的體驗,更不覺得有什麼被欺騙的地方。

  陳放道:“蠻夷之地,我還怕你不适應哩。”

  “能把蠻夷之地造化成這般,已是不易,衮衮諸公,呵呵。也就是她,還記得先祖的志向,我知道,她必有私心,那又如何?好歹朝廷沒吃過她的虧,倒是别人,呵。”

  陳放沒理他後半句,隻順着前半句說:“父母生我育我,祖父啟迪智慧,然而若說仕途提攜、教導為人處事,是這位長輩擔了父職。”

  王允直心道,您那位祖父,家業交給親兒,倒将艱難大業交給“世侄”是再聰明不過的一個人了。他含糊地說:“到底身份上有了瑕疵,否則,當不止于此。”

  “朝廷怎麼會同意一個女子做官經略安南?朝廷隻會等一個女子經略了安南之後過來請封。”

  王允直看了他一眼,陳放低聲說:“如今朝廷,做實事的人太難得了,令人遺憾。”

  “也是。”

  陳放放心了,安心回去睡覺,第二天起來,祝纓已連夜準備好了場面,裝飾也很像樣子了。隻是與在京城時的裝飾不同,一些紋飾、顔色、物品的樣式明顯地帶有“南地”特色。

  王允直些時也不挑剔了,與陳放二人換了正式的衣服,後面跟着一隊力伕,挑着一列的箱子。每人一份敕封的文書、官印,此外是冠服。像祝纓、張仙姑這樣的,尺寸有數,是都做好了的。其他如蔣婉等人就是各賞彩緞,自己做。

  因此東西很多,分發起來頗為耗時。

  兩人輪流幹活,香案裡的香都續了幾回,終于,讀完了。

  場内場外一陣歡呼,除了祝纓等人,祝縣頗有一些壯丁參與了西征,也有一些家中有聰明學生,也在西征中辦差顯露頭角,得到了官職,這種歡呼是發自内心的。

  香案撤去,衆人入大廳就坐。

  陳放先請出張仙姑、花姐拜見,執晚輩禮,帶來了父母的禮物。又與侯五、小江等人見禮,稱之為:“京中舊識長者。”周娓有點莫名其妙的,心說,我也不咋認識你啊!杜大姐也覺得奇怪,咋還帶仆人了呢?

  拜見畢,張仙姑與陳放唠了兩句家常,祝纓才要開席,王允直卻起身,鄭重地站到了她的面前,端端正正拜了兩拜。

  祝纓道:“這是做甚?”

  “先祖身後事,多謝您仗義執言。”

  所有人都怔住了,祝纓都快忘了這件事了,忙扶起了他:“我做事,隻憑自己的良心。你不謝我,我也是要做的。”

  “無論是誰,做了,我們身為子孫都是要謝的。”王允直說。

  兩人客套一回,相偕落座。

  陳放便說:“當年姑姑就是蒙王相公青眼,許經營安南之地,累三十年之功,要是王相公能夠看到這一切,該多好呀!”

  這是套詞兒,祝纓道:“我知道你要說什麼,當年王、陳、施三位相公都知道這事兒。如今昔人已去,但你們還在,隻要你們不怕辛苦,我正好要去西州一趟,你們同行便是。”

  陳放與王允直自然都願意。

  當下商定啟程。

  祝纓這裡,是早就決定要搬家的,甚至做到了春天搬過去,房子沒有完全蓋好,先蓋幾間主屋暫時住着,剩下慢慢蓋的準備。現在因為喪事耽誤了一些時日,西州城不但城牆好了,估計那個幕府的圍牆也應該圍起來了。

  略翻一翻黃曆,選了個初六,一行人便動身往西去。蘇鳴鸾、郎锟铻等外五縣的頭人縣令也都随行。

  此時雨季已過,青麥漸黃,一片豐饒景緻。陳放仔細,細看之下發現從東往西,莊稼種得能夠看得出是越來越散漫,水渠、水車等也越稀疏,且大部分為新設。

  這一日宿在祝重華處,祝重華樣樣安排得周到,在陳放、王允直眼中也隻是尋常,不過陳放看王允直拿着個造型别緻的杯子,拔弄了一下杯耳上吊的矛尖,道:“這倒是别緻,京中沒有見過。”

  王允直也說沒有。

  祝重華道:“一寨子一個樣子,這兒有您那兒沒有的,您那兒也有咱們這兒沒有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