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破番使他說的是官話,比祝新樂說得還好呢!你大爺的!被騙了!
趙蘇出來迎接的番使,遠遠地看着時,趙蘇就眯起了眼,及至走近,趙蘇上前一步,與番使見禮。互緻了問候,趙蘇就說:“我看使者有些面熟,可是在京城時見過?”
番使年紀也不大,胡子還是黑的,笑得露出一口牙:“正是。我看您也面善。”
互相認了一回,這位曾作為随員出使過京城。之前的老臣有了年紀,就輪到了年輕人出頭了。安南也不比京城,他的身份也剛剛好。
趙蘇陪他往裡走,沿途百姓裡頗有一些不善的目光追随——上次普生頭人的“朋友”洗劫了舊城,新城百姓有許多是舊城僥幸活命下來的人,他們認出了西番的衣飾,本能地反感了起來。
番使卻一派從容,好奇打量道路,說:“果然有□□的模樣。看來傳聞是假的了,祝相公并非獲罪南逃?”
趙蘇道:“姥從來都是朝廷命官,守護一方,何罪之有?”
“朝廷是準許她以女子之身做官了?”番使笑吟吟地問。
趙蘇耳語道:“番主也得朝廷冊封,一會兒你見了姥,請求看一看她老人家的帥印,與番主那一枚像不像,不就知道了?”
“看來,相公與我主的處境,有些相似喽。”
趙蘇心跳快了一拍,很快又不動聲色地道:“那可不一定啊。”
兩人打着機鋒進了幕府,一進大門,就又客客氣氣地隻剩下“請請請”“多謝”了。
祝纓換了一身紫袍坐在大廳正座上,番使聽到傳進的聲音,正一正衣冠,捧着文書大步踏了進去。
大廳很寬敞,比起京城的皇宮、昆達赤的宮殿顯得簡陋了些,勝在比較新。兩列的官員的服色倒是朝廷的正式官服,但是護衛、仆役等身着的衣服全不是中原樣式了。番使心中微微一笑,上前見了一個禮。
雙方沒有禮儀方面的争執,他是代表昆達赤來的,西番與朝廷議和,所以不是敵人。祝纓是朝廷的官員,所以也不需要昆達赤的使者對她行大禮。隻要她不故意挑刺,見面是件很順利的事情。
番使報了身份,奉上了昆達赤的書信。祝青葉接了,遞到了祝纓的案頭。祝纓展開一看,上面的印是對的。
信顯然不是昆達赤親筆寫的,用的是雙方的文字,主要寫了兩件事:一、問責,普生頭人好歹是西番的羁縻,給祝纓打成這樣,家都掏了,祝纓得給個說法,怎麼着也得把家還給人家吧?二、說明一下,這次攻打關隘這事兒是追擊逆臣造成的誤會,不過這個事也不能怪西番,因為祝纓也沒跟西番通報一下她到這兒來了,所以派了使者來,把這邊境的事兒得講明白了。這兩件事要是說不明白,他就得問問皇帝去了。
祝纓将這封“國書”往邊上一推,先問番使:“你父親身體好嗎?”
她說的是番語,番使也不覺得驚訝,回答:“多謝您還記得我的父親,他身體還好,隻是已經上了年紀,不能出遠門了。”
祝纓道:“好些年過去了,大家都不再是當年的樣子了。”
番使道:“您還是沒有變,依然青春。”
祝纓指了指自己的臉頰:“真的沒有變嗎?”
番使道:“對您來說,它稱不上變化。”
祝纓笑笑,臉上的長疤倒不顯猙獰,她和氣地請番使去客館休息,并且說:“在城裡,他想看什麼都由着他去看,不要阻攔。”
番使緻謝。
祝纓又說:“不過,需要有人與你同行。不然我怕你出事兒。”
番使道:“相公以禮相待,我又怎麼會做賊呢?”
“不是你,是前番已經有了做了匪。趙蘇啊,請使者去客館休息吧。”
趙蘇的課上不用上了,此後一連數日就專陪着番使在西州城裡轉悠。西州城規劃整齊,秋收之後客商也多了起來,又有工匠也不斷從各地趕來。此外,安南境内的種種物産也不斷往西州城彙集,金、鐵、鹽等不必說,梧州的茶、朱砂之類也湧了過來。
祝纓斷了客商往西番去的路,他們便都在西州城裡交易了起來,雖然有些焦慮,倒也秩序井然。
趙蘇也不攔着番使,隻是随時同行。番使在西州城裡住了數日,不見祝纓召見,隻聽到每天有土兵習練喊殺的聲音。估摸着時間也差不多了,番使便主動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