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其餘三州也都知道了這件事,事情隻在心裡轉了幾轉,三人就又忙着秋收去了。一眨眼,便到了幾州刺史到幕府述職的日子。按照安南與朝廷的約定,今年安南還是不交錢糧的,幕府今年依舊是個肥年。
趙蘇離得最遠,趕得最急,他已隐隐感覺到祝纓似乎在培養祝青君。倒也不是不行,祝纓沒有親生兒女,孤兒出身的祝煉、祝青君從小被祝家撫着長大,又姓了祝,是十分合适的。祝青君還有一個别人都不具備的長處:她長于征戰,但又不是隻會想着軍功的莽夫。如今西番亮刀在明面上,朝廷的小算盤在暗地裡,安南需要祝青君這樣的人。
這個他也不眼紅——他自己的年紀在那裡了,兒子又還小,眼下還是在安南把根紮牢更劃算。
至于以後,安知他的子孫不能做節度使呢?反正祝纓說話是算數的,并不要将這個職銜固定在哪一家。趙蘇以為,這個職位可與“丞相”相仿,丞相也沒有父傳子的,不是麼?但是可以表現、可以争競。
以後會不會有人有私心,想竊取安南家天下,那就是以後的事了。可能性不算小,但也不必介懷,幾家可以互相制衡。
真正讓他急着趕路的原因是,祝纓下令時的狀态,她是在什麼情況下下的令?梧州經過兩大喪,一場是祝大,一場是張仙姑,父喪母喪,祝纓表現得完全不同。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來,且近來祝纓疏于政務,突然下令,很有點不祥的味道。
中途,他追上了祝煉,看得出祝煉也有點着急,兩人寒暄幾句,并辔而行,口裡說的卻是:“也不知墓修好了沒有,這次能多留幾天,送二老入土就好了。”
趙蘇道:“吉遠士紳也打聽呢。”
“他們。”祝煉說。
趙蘇道:“我省得。”
二人趕到西州城,在城外與祝青君相遇——祝重華已經到了——三人碰了個頭,接着就要與巫仁打交道了。
提到巫仁,趙蘇有點頭疼:“她以前沒這麼難纏的。”
祝青君笑道:“現在她與您熟了,當然就難纏了,不熟的人,她話很少的。”巫仁的話一多,就會沖,趙蘇也拿她沒辦法。
祝煉道:“先見老師!”
……
三人趕到幕府,祝重華也在,正與蘇喆說話,看兩人的表情,仿佛交情不錯。蘇喆面帶微笑,正說着什麼,看到趙蘇叫了一聲:“舅舅。”與祝重華止住了話頭。
幾人碰面,第一要問祝纓。蘇喆道:“一大早出城去工地了,西州秋收完了,工地開始複工了。”
趙蘇道:“那我們去看看。”
蘇喆道:“我陪你們去。”
天色還早,工地不算很遠,幾人縱馬很快趕到。祝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老遠看到祝纓提着支短杖指指點點,不像衰頹的樣子,他把馬驅得更快了。
幾騎到了跟前,祝纓将短杖支地,問道:“都來了?”
幾人滾鞍下馬,祝纓對祝青雪道:“扶着點兒重華。”祝重華年紀不小,以前沒怎麼騎馬過,不如其他人娴熟。
祝煉先說:“老師!”
叫完一聲,又沒了詞兒,祝纓一笑:“哎!”
她一笑,大家都笑了,趙蘇環顧四周,道:“進展還算順利。”
祝纓道:“唔,再有幾天就得,你們若是無事,還能吃一杯酒。”
祝煉道:“我是一定要留下來送殡的。”
趙蘇道:“吉遠士紳也想來吊唁。先前阿婆走的時候,他們并不知情,這些日子消息才傳到吉遠府,都說要來盡一份心。”
“行,回家再聊吧。”祝纓說着,對着監工低聲吩咐幾句,讓他留意工匠的飲食。
祝煉與祝青君上前要攙扶,祝纓道:“不用你們,走了。”說着,将短杖扔給祝青雪,自己扳鞍上馬,看着比祝重華利索多了。
回到幕府時已是天黑,祝纓索性招呼大家一起吃飯,祝纓花姐、幕府心腹、幾個刺史、趙霁等人,滿滿坐了一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