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幕府時已是天黑,祝纓索性招呼大家一起吃飯,祝纓花姐、幕府心腹、幾個刺史、趙霁等人,滿滿坐了一屋。
祝纓平素頗為随和,屋裡很快就呼朋喚友,熱鬧了起來,到上完菜,趙蘇等人一齊向祝纓問好,屋裡才暫時安靜下來。
趙蘇祝酒,祝的是祝纓身體健康、長命百歲。看到祝纓恢複了平靜,所有人心情都不錯。
祝纓道:“好。”
趙蘇等人祝酒畢,各自重新坐下,冷不丁聽到祝纓輕描淡寫了一句:“今天有旨意到,你們來得正是時候,省得我再派人發抄了——皇帝立了太子。”
口氣平淡得與剛才說“這是新釀的米酒”一模一樣。
趙蘇手抖了一下,米酒從杯沿流到他的手指上,他将酒杯放下,問道:“不知是哪一位?”
“長子。”
“啊?!!!”除了祝重華,趙、祝、蘇、陸等人都失聲驚叫。
祝纓道:“是啊,不是好事。”
皇長子他是個傻子!然而他又占着個“長”,在沒有“嫡”的情況下,也不能說這樣的選擇有毛病。但是衆所周知的是,一個傻子是當不好皇帝的,傻子的兄弟們也不會服氣。選了個傻子做太子,還能說明一件事——傻子他爹如果不是隻有這一個兒子,那就是遇到了難題、被人掣肘了。
皇帝的處境或者心境也非常的不妙。再聯系一下鄭、冼沒有分出勝負的黨争,這個朝廷……
蘇喆感慨道:“陳相公又要犯難了。”
祝纓道:“他犯難的事兒将來還多着呢。三件,東宮,黨争,邊患。哪一樣都不能掉以輕心。不止是陳萌,這三件事還可能會影響到我們。你們都是安南的菁華,要心裡有數,天下大勢,必會影響到安南。”
“是。”衆人一時失了談笑的興緻。别的可以不管,這個邊患怕不包括西番?安南如今可不想對上西番啊!
祝纓道:“怎麼這麼個表情?天塌不下來,還沒到眼前呢,準備着就是。沒有這幾件事,以後也會有别的事把安南牽扯進去。要沉住氣。”
“是。”
“好了,來,今天隻管吃飯。”
接下來她便不再說朝廷大事了,祝纓又說起安葬父母的事情,這個事大家都能說上兩句。蘇喆說她母親在信裡也問起了,也說一定要到場的。郎睿也說他父母也要來。路丹青、林風就不提各自的家人。
祝纓對趙蘇道:“吉遠的人要來,路途太遠,不必都到,有幾個年輕力壯身體好的能趕過來就好。我給他們發帖子,來了你管待他們,多半還要提路的事兒。”
“是。”西、北兩處關卡要緊,梧州同樣重要。吉遠士紳磨了趙蘇有一陣子了,希望進出安南能夠更方便一些,如果可以,希望可以在西州設個會館。
聊了一會兒,氛圍又漸漸好了起來,頗有幾個人微醺。
過不數日,新墓建好,蘇鳴鸾等人也陸續趕到,吉遠士紳到得最晚,奠儀卻最豐厚。荊綱這次沒有來,他又被起複,已不在吉遠府,打頭的依舊是趙蘇的父母與顧翁。
祝纓先不與顧翁深談,隻讓趙蘇先把他招待到客館去,留趙氏夫婦在幕府說話。
她對趙娘子十分直接:“阿姐,你有事。”
趙娘子咧咧嘴:“瞞不過你。這可真是……這事也隻有我來說了,飛虎,死了。”
蘇飛虎死了,但是蘇晟還在北關看大門,他連西州都很少回來,也不知道願不願意回家奔喪。按說應該是願意的,不過這幾天的犟勁兒,回去還要面對兄弟、嫂子,難講。
祝纓看向蘇鳴鸾,蘇鳴鸾也是苦笑:“還請姥同他說一說,他或許會聽。”
祝纓道:“讓新樂去替他回來。”
蘇鳴鸾姑姪倆齊聲道謝。
祝纓對蘇喆道:“你也回去一趟吧,一旦發生口角,也好勸解勸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