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了幾天,終于把一份武學堂的概要給寫完了,拿到了祝纓的案頭。
祝纓正在看祝青君交過來的功課,這篇文章寫得祝纓還算是比較滿意的。開篇就提出了訊息不全,所以現在的應對都不太準确。接下來是分析“三方”的情況,得出一個“靜觀其變”的結論。
因為朝廷雖然漏洞百出,但是底子厚,一時半會兒壞不了事兒,西番勢頭猛,國力雖不如,但是目标明确。唯安南新設,才經戰亂,是最弱的,所以應該“靜觀其變”。
但是這個“變”也不是混吃等死,面是要有所準備,所以祝青君請求,各處關隘,無論是對西番的還是對中原朝廷的,都得嚴防。同時要作好戰争的準備。
最後,她請求一旦有戰事,還是派她上場。
問題、應對都說得比較清楚了,祝纓提筆在她的文章上批了幾行字,預備次日一早發出去。祝青君既要上陣,祝纓也預估有可能要她在戰場上獨當一面,則普安州的政務就需要有人接手,因此批完之後,她又把蔣婉調到了普安州任别駕。
次日一早,數封公文由快馬向四面八方送出,除此之外,整個安南再沒有什麼特别的動靜了。蘇晟是知道西番的事情的,一大早就向祝纓辭行去北關。
他又沒有一個侄女要養,因此走得十分潇灑:“姥,我這就去了!”
祝纓微微颔首,花姐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蘇晟隻當沒看見。整個幕府裡,祝纓是最不愛管閑事的,有時候大家也會嘀咕,姥對婚姻确是不上心的。花姐卻是個熱心腸,小輩兒到了年紀,她總不由自主地問一問人生大事。然而花姐這樣,除了已經雙方看對了眼,就差一個有身份的媒人想請她撐場面的,年輕人也有點怵。
蘇晟就是怵的,他悶聲不吭,拱一拱手就跑路了。
……——
北關還是那個北關,客商們也往來不斷,因為是鐵索橋,所以不大受江河汛期的影響。不過雨季會讓道路難走一些、農時會讓出行的人數有所變化,但對商人而言,這些也算可以克服。不同的季節、不同地方有不同的物産,積年的老人都曉得各路的利弊,皆依經驗辦事。
今年卻又有所不同,朝廷與西番用兵的事兒,普通人并不知曉,但對商人而言何處有亂兵、何處有流民,消息還算比較靈通的。天下安穩的地方,安南算一個,因此商人也比較願意與安南做買賣。
蘇晟一回到北關,頓覺雙肩一輕,抖一抖肩膀,笑吟吟地看着客商往來不絕:“不錯不錯,這樣就對喽!哎,對面兒有什麼人說過什麼話麼?”
一旁一個什長笑道:“沒有的。”
蘇晟有點困惑,他覺得陳放應該會想傳遞些消息過來,沉吟片刻,他說:“把對面給我盯死了。”
“是。”
蘇晟一回北關,如魚得水,沒三天就活蹦亂跳了,讓知道他喪父、想向他道惱的人懷疑自己的消息錯了。蘇晟卻總是站在橋頭,一副指點江冊山的模樣,直到這一天,祝青君親自來了。
蘇晟聽到手下禀報“祝将軍來了”的時候疑惑道:“她來做甚?不是應該……”
不是應該盯着西番的嗎?朝廷再不是東西,現在也不應該會對安南下手吧?那祝青君這樣的人物到北關來幹嘛?
祝青君身後跟着十數騎,人人身上的衣服都是半新的,馬也不是京城那種高頭大馬、僅僅襯南方人的身高體形而已,離“鮮衣怒馬”一眼看上去就“快意恩仇”離了也得有五萬四千裡。
蘇晟從橋頭跑了下來,站到驿路中間:“姐,你怎麼過來啦?”
祝青君跳下馬:“順路。我巡遊普安州屯田,在前面的岔道路過,想離你不過二十裡,就過來看看你。你氣色看着還行。”
“那是!姐,這邊請!”
祝青君對随從們點點頭,蘇晟這裡出來幾個人,引了大部分的随從去飲馬、休息,隻有三、四個人依舊跟着祝青兩人進了關卡内,蘇晟自有一處辦公的場所,祝青君的随從們也跟着進來,進了室内,蘇晟才發現有那麼一個年輕男子眼睛就一直安在了祝青君的身上,這讓他有點不太舒服。他故意問:“姐,這是?”
年輕男人對他大方地笑笑,祝青君道:“這是白翎。”
白翎這個名字是個意譯,随着西征的推進,安南的姓氏也豐富了起來,祝纓也沒有要所有人都跟着自己的姓。有些人願意姓祝,祝纓也就随他們,譬如祝重華等人,也有人有對自己有意義的事,因而以之為姓,譬如金壽。
白翎的情況與他們都不一樣,他是博州一個普通的寨子裡的普通人家的子弟,出生的時候,有人送了他家一隻有白色翎子的鳥,因而得名。後來要取名字,就用了意譯,巧了白也是個姓氏,白翎的名字也挺好聽。
蘇晟有點挑剔地看着這個年輕的男子,心裡嘀咕:才把祝新樂那個讨厭鬼打發到了西關,怎麼又冒出來一個白翎?
他湊近祝青君小聲地說:“姐,我看這小子不懷好意。”
祝青君撇撇嘴:“你又想到哪裡去了?與其關心我,不如關心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