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歎息落到二人耳中,順着耳孔鑽到身體裡,一路鑽得她們的心也跟着酸澀惆怅了起來。
祝青雪的到來救了二人,祝纓看到祝青雪捏着公文便讓二人先行離開。祝彤路過祝青雪,瞄了一眼她手中的公文,是安南内部的。
安南不止印與朝廷的不同,文書的樣式也與朝廷有所區别。說好聽一點叫做“不敢越過朝廷了去”因此文書的尺寸較朝廷公文略小,在封皮的左上角還會因公文的重要性不同印上不同的花紋、字符。
這一封看樣子是比較普通的文書。
一錯身,祝彤對祝青雪抱一抱拳,離開了簽押房。
祝青雪将公文往祝纓案頭一放:“博州的。”
祝纓拆開信,上面寫的是祝煉的妻子何月明要先于祝煉到西州來見祝纓。何月明不是安南人,也不是吉遠府人氏。她是通過新驿路,從北邊來到安南的。安南至今仍然算是“煙瘴之地”,願意遷居至此的人并不多。何月明過來,是因為她的父親是個商人。
她是家中獨女,再三權衡,她決定跟着父親到安南。何父家資頗豐,在中原算不上巨富,到了安南就頗為可觀了。
原本,祝煉就算結婚,也是想着“為老師聯姻經營下勢力”,何月明并不是他考慮的好對象,祝煉本不在意的。何月明卻又另有道理,因為她發現安南與傳說中的一樣,女子可以做官,也不限制商人子女考試做官。
那便沒有什麼好猶豫的了,她識文解字、能寫會算,在山外,隻好做個“當家主母”,到了安南,她想做官了。
安南的授官考試總也湊不齊許多人,還是各州縣都找祝纓要人,祝纓才勉強湊了一局。這一次,祝纓就對考試資格作了限制——試,誰都能考,但是要做官,必須限期把家搬到安南來。父母和老婆孩子,總得來幾個,外地人孤身在安南,仕途通常不會太好。
安南任官,也采用了朝廷的經驗“異地”、“不得與民争利”等等。
何家思前想後,頗費了些周折才決定舉家搬遷。何父選定住的地方本是西州,但何月明被分到了博州去,放到州學裡當老師了,傳遞家書、添置家産,總有一些事要勞動到祝煉。祝纓是不知道他們怎麼就好上了的,反正祝煉是要結婚了,祝纓也就給了他一份結婚的禮物。
如今何月明要來,祝纓倒是歡迎——趙振回去了,禮曹得有人幹活,不能累着花姐!
祝纓笑道:“既然是自己來的,就不要住在外面啦,到家裡來住吧!都不是外人!”
祝青雪不知道祝纓的盤算,倒是挺為祝煉高興:“您對學生是真的好啊!”
“那是。”
…………
何月明是個白淨修長的年輕女子,比祝煉小了七歲,出身、家庭的原因,她也算是“高齡未婚”,與祝煉結婚的時候早已不是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女。
進了幕府,看到祝纓,她卻提着裙子就沖過來,跑近了,松手、伸胳膊、抱住祝纓的胳膊笑着叫一聲:“姥~~~”
一串動作一氣呵氣,雖然也是在學校裡教書的,卻與立志要一直教學生的阿妍完全是兩個模樣。
祝纓笑眯眯地道:“哎~~~”擡起另一隻手,拍拍何月明的胳膊。
“您的氣色真好。”
“你也不差呀。”
“嘿嘿。”
祝纓道:“你到安南來,沒有水土不服,我就很欣慰。”
“我身體好。”
“長途跋涉,累不累?”
何月明用力搖頭。
“那明天你到學校幫着代幾堂課吧。”祝纓說。
何月明笑道:“好!我請教一個姑姑,讓我教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