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纓微笑,自此之後,她在朝上便不說話,由着楊太後施為。她自己卻将相府裡的财物都作了分配,提前分成數份。也有準備贈給仆人的,也有送給幾個丞相的,嶽妙君、太後、皇帝等都有。
最用心的是給了相府女官一人準備了一柄短刀。
接着,她便與王叔亮等人分别透露了要休緻的消息。如今天下初定,祝纓離開不算壞事。尤其沒有了她,女人們沒人撐腰,能安生些。然而王叔亮又是個正人君子,總覺得這有點“過河拆橋”的意思,心中十分的不自在。
他勸祝纓:“如今天下初定,百廢待興,怎麼就走了呢?且安南地處蠻荒,何如京城富足?到了你我這個年紀,也該生活得舒适些,才能有精力做事。”
祝纓道:“你我身份,到了哪裡會缺衣少食?朝廷召我回來,為的就是收拾亂局,現在也是該回去的時候了。”
王叔亮勸了一陣沒勸動,問道:“你走之後,誰可為相?”
祝纓道:“你不是已經相中了一些年輕人麼?”
王叔亮道:“為州牧、做九卿則可,做丞相,還差一絲。”
祝纓道:“說實話?”
“說實話。”
“都差點兒。”你都看不的人,覺得我能看得上?
王叔亮一聲歎息:“還是不得休息麼?幾家父子相繼做丞相,未嘗不是國家的不幸啊。我是不如先父的。”
祝纓道:“我看,會有的,隻是現在還沒冒頭。黨争太傷根本了,你得容人緩一緩。就是眼前這些,維持還是行的。”
“但願吧。”
祝纓又連見數人,姚辰英、施季行、陳放等也都苦留她。都被她拒絕了,她現在睡覺都要留一隻眼睛睜着南方。
直到祝彤駐紮在鐵索橋邊的急報傳來,祝纓才遞上了休緻的奏本,三辭三讓之後,啟程南下。
楊太後帶着皇帝親自送行,問出了那個她也非常想知道的問題:“您離開之後,誰能做丞相呢?”
祝纓道:“娘娘有問正式的官員?我都看不上。要問誰能幫一幫您治理國家,眼前的幾位丞相還是有公心的。
如果朝政上又或旁的事情上還有猶豫不決的,不必非要着眼男人。嶽夫人看世情看得明白,年輕的娘子們也各有特色,假以時日未必沒有成器者。
娘娘,記住,要有延續,不能斷了線。否則,你前腳閉了眼,後腳連你的谥文都能被用來罵你。”
楊太後輕吸一口氣。
祝纓點了點頭,對她身後的嶽妙君點了點頭。嶽妙君一條帕子濕了一半兒,道:“好好的,怎麼說走就走了呢?太匆匆啊!”
劉昆、冷漪等都勸:“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嶽妙君哭得更厲害了。
祝纓道:“隻要天下還是我們的天下,也就不算分别。我們都在一個大一點房子裡,隻不過互相看不見罷了。”
“還能再見嗎?”
“也許。”
……
祝纓一路走得很快,她已經不能騎馬疾行,此次乘車,林風等人騎馬執刀護衛。祝纓一刻也不敢耽擱,從祝青君與祝晴天二人的情報并不完全吻合來看,要麼是幕府有些事被瞞了,要麼是祝青君“報喜不報憂”。
無論如何,三個半縣被自己人清洗了一遍,都不是一件可以輕描淡寫的事情。
十五天後,祝纓來到了鐵索橋邊,與祝彤會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