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敕臉色很明顯地僵硬了一瞬，卻仍舊起身裝模作樣地行了禮：“皇上重情重義，剛回宮三年就對太後這般孝順，真是臣等楷模。”
話是好話，可陰陽怪氣的，孟于方忍不住看了過去，就見一絲不滿自舒敕眼底一閃而過。
這是又在拿舒家當初的恩情挾持皇帝。
可他也隻是歎了口氣，畢竟卻衍對舒家的确心存感激，從來沒有因為這種事黑過臉，他一個奴才自然也不好多說什麼。
然而這次卻衍卻沒有接下話茬，反而臉色一凝，目光冷冷地落在舒敕身上，直看得對方不自在地低下了頭，這才一聲輕笑：“舒參知就不必和朕學了，孝順雖重，可到底忠敬才是為臣的本分，你說呢？”
舒敕愣了一下，這還是皇帝頭一回在他提起過往恩情的時候發作，雖然并不明顯，可的确讓他心口一跳，一時間頗有些驚疑不定。
他低下頭：“皇上說的是，臣一定銘記在心。”
一句話的功夫他已經冷靜了下來，猜到皇帝這是因為他插手後宮的事惱怒了，讓他寵幸舒樂知的事也不好再提，但心裡卻很不滿這般舉動所暴露出來的苗頭。
舒家扶持出來的皇帝，現在翅膀硬了，想不聽他們的話了？
他眼底閃過冷意，正要告退下去給卻衍找些麻煩，就聽上首的人再次開了口：“春闱在即，舒參知既然有功夫，就好生教導一下家中子弟吧，今年國子監大考，三甲盡數被荀家摘去，都說舒家是詩書世家……”
卻衍語氣陡然冷厲起來：“朕臉上都跟着沒光！”
他說着，将一封奏折扔了下來，舒敕還不知道這個消息，一聽臉色就變了，荀家子弟竟然如此優秀？
他忙不疊将奏折撿起來，這正是國子監監生呈上的奏折，隻是例行公事的奏報，卻不想狠狠打了舒敕的臉。
他看着上面一連三個荀字，臉色變得很是難看。
卻衍冷笑一聲：“連大考都拿不到三甲，還想為朕分憂？”
這句話像是提醒了舒敕什麼，他忙不疊磕頭賠罪：“是臣教子無方，皇上放心，春闱之前，臣一定嚴加管教，此次下場，絕對不會讓皇上失望。”
卻衍臉色稍稷：“朕自然是信你的，下去吧。”
舒敕這才匆忙退下，完全沒看見身後卻衍的臉色在他轉身的瞬間就陰冷了下去。
打一巴掌再給個棗，不管這棗甜不甜，壞不壞，他都會覺得是好的，會連那一巴掌也忘了。
他壓下心裡的冷意，卻徹底沒了用早飯的心思，起身去長信宮給太後請安，雖然母子間絲毫感情也沒有，可該做的臉面還是得做。
隻是太後大約猜到了他回來，又拉着惠嫔在說話，他不勝其煩，借口身體不适告退了，心情煩悶地回了乾元宮。
臨近年底，雖然他一向喜歡清淨，可乾元宮裡來往的宮人還是多了起來，人來人往地十分熱鬧，可他這麼看着竟莫名覺得孤寂。
其實說起來，皇宮不是他的家，舒家也不是，打從母親七年前去世，他就是孤身一人了。
有那麼一瞬間，他想見師久久，很想很想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