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合有些畏縮,一開口就結巴了:“皇,皇上,悅嫔娘娘說她肚子疼,一定是中毒了,您再不去看看就見不到她最後一面了。”
卻衍面露煩躁:“她有完沒完?”
前陣子一直在鬧絕食,他氣舒樂知不懂分寸,在關乎師久久性命的事上還要鬧脾氣,索性讓景春盯着她狠狠餓了幾天,打算讓她消停一些。
事後她也的确安靜了下來,據說是餓得暈過去了,醒來一直沒力氣鬧騰,他本以為她能記住這個教訓,便過去探望了一回,讓她好了就來給師久久道謝,這畢竟是救命的恩情,她不能忘。
然而一聽這話舒樂知就又鬧了起來,嚷着卻衍是個負心漢,說她死也不會和師久久道謝,然後在衆目睽睽之下就鬧起了撞牆,說要把命還給師久久。
結果丫頭沒能拉住,真的撞出了個大包,舒樂知當時就哭了起來,事後嫌自己醜,一直躲着沒見人。
卻衍也就懶得理她,想讓她自己冷靜冷靜,但看今天的樣子,她顯然還沒消停。
蘇合有些讪讪:“娘娘就是想見見您……皇上,您好好勸勸她吧。”
卻衍一哂:“朕勸她?朕這一去她隻會覺得這法子有用處,然後變本加厲,越發嚣張,你回去告訴她,這件事她逃不過去,她一天不肯道謝,朕就一天不會見她。”
蘇合就猜到了會是這個結果,聞言隻歎了口氣,也不敢再糾纏,十分聽話地退了下去。
卻衍擡手揉了揉眉心,本就不好的心情越發糟糕,舒樂知被嬌寵太過了,根本不适合進宮,而且還記仇,若不能在這裡壓住她的性子,回宮後還不知道要怎麼為難師久久。
想起自己以往的冷眼旁觀,卻衍心口鈍鈍地疼,他那時候怎麼狠得下心就那麼看着,甚至還搭了把手……
他不敢再回憶往事,眼看着師久久的營帳就在眼前,低頭打量了一眼自己,擡手理了理衣襟,這才擡腳走過去。
孟于方正靠在門口盯着小爐子熬藥,瞧見他來連忙起身行禮,聲音卻壓得很低。
卻衍一聽就有了猜測:“又睡了?”
“是,剛才睡了一覺醒了,剛剛點了安神香才又睡着的。”
卻衍沉默了,要靠安神香才能入睡,想必是疼得厲害吧。
想起師久久那一身的傷,卻衍不自覺掐緊了指腹,師久久的身體是他親自擦洗的,再沒人比他清楚她的身體是什麼樣的,除了最厲害的那三處傷,她身上也幾乎找不到一塊好肉,幾乎到處都是瘀傷和挫傷,上藥的時候,她明明昏迷着,卻不停地發顫,顫到顫着,連卻衍的手都抖了。
“皇上,您進去看看吧。”
孟于方體貼地撩開營帳門,卻衍深吸一口氣才擡腳走進去。
裡頭很安靜,安神香的氣息很濃郁,他看向香爐,這才瞧見裡頭點了三支。
要點這麼多才有用嗎?
他心下一顫,腳步放得更輕,到了床榻前他才瞧見喜喜也睡着了,趴在床頭,手裡還拿着布巾,大約是想為師久久擦拭額頭的冷汗的,可沒能抗住安神香的效用,便這麼睡了過去。
卻衍小心地将布巾抽出來,彎腰替師久久擦去了額頭上不知道什麼時候疼出來的冷汗,目光瞥見她毫無血色的嘴唇時,心口又是一揪,許久他才端起水碗,沾濕了帕子,輕輕潤在她唇上。
當初師久久剛昏迷的時候他照顧人的動作還很生疏,現在卻已經十分熟練了,難得是有耐心,有時候甚至比喜喜都要細緻。
他一下一下,不厭其煩地濕潤着師久久的嘴唇,及至幹裂的皮膚重新貼合,裂開的血口子也緩和了些他才停下,然後輕輕地握住了師久久的手,許久都沒再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