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第4頁)

  韓彬臉色一沉,道:“聖心如何作想,非臣工妄自揣測。況本官宦遊外省二十八載,對京中諸事不甚明了。此等朝政大計,谏官若有疑問,何不直接問宰輔,問本官又是何意?便是覺得景初後期之政有所偏差,也問不到本官頭上。莫非朝中言路已是不通,谏官不敢直接告問閣臣?”

  此言一出,荊朝雲、羅榮、何振三位軍機宰輔大學士無不面色一沉,目光陰翳。

  隆安帝宣韓彬進京之意,便如秃子頭上的虱子,一目了然。

  雖然定下的,是韓彬這“後輩”先入閣,位居軍機末位。

  然大家都心知肚明,隆安帝對他們這幾個景初老臣早已不耐,若非太上皇還在,他們怕早就要退下去給人挪位置了。

  韓彬,就是取代他們之人。

  朝野幾乎皆知,身子骨頗差的太上皇龍禦歸天之日,便是韓彬位居首輔之時。

  然而雖明知此事為大勢所趨,可荊朝雲、羅榮、何振三人又如何肯甘心?!

  若非太上皇身子骨着實難以再臨大寶,隆安帝又已經禦宇大寶五載,大義已定,帝位不可動搖,那麼三位權傾天下的軍機大臣,說不得還會有其他動作。

  但現在,卻隻能用眼下這種手段來給韓彬一個下馬威了。

  起碼讓他知道,在他們還未緻仕前,最好恭敬些!

  卻不想,此人如此不知好歹,竟敢直指軍機處大學士!

  見那位禦史已是慌了神,荊朝雲心中罵了聲廢物後,與何振使了個眼色。

  何振見之瞳孔一縮,這種事本來自有下臣替他們出頭攻戰,他們高居岸上,既可自保,也可暗中調度。

  誰曾想韓彬如此老奸巨猾,居然将箭頭直指軍機處,就由不得他們再藏身于後了。

  何振無奈出列,側過身來,看向韓彬微笑道:“韓大人誤會了,柳禦史之意,是韓大人見過那位賈薔,并和他有過交談,這是朝中諸位大人都沒有過的。所以,才詢問韓大人此人到底是正是邪,是忠是奸?”

  韓彬沉聲道:“賈薔一不滿十六的黃口孺子,談何正邪忠奸?更何況,彼小兒輩狷狂,自言除天地君親師外,餘者一律不跪,因此不願入朝堂,連太上皇都許了他一世閑人。既是一世閑人,朝堂之上又何須再談論此人?”

  何振聞言,臉色一凝,笑容斂去,淡淡道:“韓大人,賈薔是何人的确不重要,但是,太上皇欽賜其表字良臣卻重要!太上皇因何賜字,韓大人不會不知吧?”

  韓彬冷哼一聲,平平無奇的面上此刻看起來卻滿是威嚴之意,看着保養明顯比他好的多的何振,一字一句道:“何相,本官不是不知,是本不願多言,隻為了保全閣臣的體面。既然眼下你追問本官太上皇為何賜一黃口小兒冠‘良臣’為表字,本官可以告訴你,那便是因為,賈薔小兒于醉仙樓說出心腹之言後,即便暗流激蕩,罵其佞幸之人不計其數,然這少年,卻從未改口,始終如一!即便他年幼無知,就憑這一份忠孝之心和擔當,太上皇賜其良臣二字,縱榮寵過甚,亦可理解。”

  此言一出荊朝雲、羅榮、何振三人都黑下臉來。

  彼其娘兮,這叫什麼話?

  賈家黃口孺子從未改口,始終如一,那他們三位軍機大臣就沒這份忠孝之心,沒這份擔當了嗎?!

  照韓彬之意,太上皇說賈薔是良臣,是始終如一的忠臣,那麼他們就是奸臣貳臣了不成?

  韓彬這分明是在取笑他們,太上皇在位時,他們趨奉太上皇,如今隆安天子在位,他們就改換門庭,投了隆安天子。

  不當人子!!

  首席軍機大臣荊朝雲側過身來,雖已年過七旬,須發皆白,但身量依舊高大,他近乎俯視的看着韓彬,頗有力度的低沉聲音緩緩問道:“韓大人清名譽海内,仕宦三十載,本心如一,本官敬之佩之,比我等屍位素餐之輩,強得多。本想待你入閣後,我等老朽廢物再将公務移交給你,不過既然何大人今日便要我等一個交代,本官給你便是。”

  聽聞此言,龍椅上的隆安帝和殿内韓彬都變了臉色,一時間難看之極。

  姜果然還是老的辣,這一步以退為進,頓時翻轉局面,讓韓彬處于咄咄逼人的劣勢。

  隆安帝眼眸微眯,看向這位曆三朝輔二主的軍機老臣,在他不出手的情況下,朝野上下,誰還能與其抗衡?

  可是,他又萬萬不能出手。

  因為太上皇出手後,他但凡有一絲違逆之勢,必将造成驚天撼地的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