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第6頁)

  旁人說再多,也難聽進去。

  除非讓他親眼所見……

  林如海放下勸說的心思,又與韓彬說起兩淮鹽政來,一直過了大概一個時辰後,王管家才再次進來禀告:“哥兒回來了!”

  林如海微笑道:“叫他先來這裡。”

  ……

  “你可是聽說你姑祖丈還要在揚州留半年,便與鹽賊媾和,趁機牟利?”

  看到賈薔到來,韓彬絲毫沒有遮掩維護體面的想法,開門見山厲聲喝問道。

  賈薔看着這老貨,有些皺眉,不過念及此人是真正有信仰,一心為國為民的重臣,所以才按下不耐之意,解釋道:“我若有此心,就不會讓人把齊萬年最寵愛的幼子打了個半死。我之所以沒有借機撕破臉皮,仗着總督衙門和鹽院衙門的招牌耍威風,是因為我認為,今日本不過是小事,總不至于就因為一個半大孩子打人,就牽連别人家人吧?齊家或許有什麼不法之事,但我的确沒看到。另外,我也同齊筠說了,鹽商之所以這樣富,在孝敬了那麼多人,那麼多銀子後,還能賺那麼多銀子,是因為在喝百姓的鹽血,這種暴利,必難長久,讓他說服齊家,莫要做無謂的反抗。”

  “幼稚!”

  韓彬簡直氣笑,道:“黃口孺子,不知天高地厚,簡直讓人笑掉大牙!你以為你是誰,你說讓齊家别反抗,他們就不會反抗?你知道齊家什麼來路什麼根底,就敢勸人?馬不知臉長,不知自己有幾斤幾兩,愚不可及!”

  賈薔聞言,眼神深沉起來,道:“半山公,我作為晚輩,尊重你多年為官的政績和清廉,也尊重你的崇高志向。我願意聆聽你的教誨,聽取你的批評,但不代表,我願意憑白承受你的辱罵。你一非我之親長,二非我是先生,三更非君父,你憑什麼罵我?

  你不知道我手裡有什麼東西能讓齊家退步,你不關心也不相信,隻一味的教訓。

  對我個人來說,被你教訓一通并不妨事。可半山公若以此等心胸和懷抱去當兩江總督,去當軍機大臣,那你一定成不了青史之上百世流芳的名臣。”

  韓彬聞言,也沉下臉來,看着賈薔道:“你是在說老夫,剛愎自用,是非不明?”

  忠林堂内陳榮腦門上的汗都流下來了,駭然的看着賈薔,覺得這小子果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花樣作死作出了神秀境界。

  隻是他忽然又覺得不對,鬧到這個地步,為何林如海還是無動于衷……

  賈薔不置可否,道:“半山公到底如何,與晚輩無關。隻是,晚輩自有晚輩的行事品性。但我隻說一句,我若貪财,何須謀取鹽利?”

  “好大的口氣!”

  聽聞此言,韓彬又忍不住譏諷道。

  然而這時,卻聽林如海幹咳了聲,溫聲笑道:“半山公,薔哥兒此話,倒也算不得誇口。”

  韓彬聞言,狐疑的望過來,道:“如海,此言何解?他一個十六七歲的半大小子,難道還能有陶朱之能?”

  林如海也隐隐好奇的看了賈薔一眼,随後歎道:“許是……奇才天賦吧。我這弟子,似有魯班之能,于工匠一道頗有些才華,他自己改良了染布的方子,讓京城八大布号都為之震動。恒生王家、東盛趙家都花了大價錢,一家三萬兩銀子買他的方子。聽說,你還有别的方子?”

  賈薔點頭道:“是一種顔色三萬兩,我還有好幾種顔色……布且不說,這是關乎國計民生的東西,我不會刻意在布上取利。縱然有朝一日家裡建起自己的染坊,所産出之布帛,也必是同品質中價格最低的。今日我與齊筠、徐臻所議之事另有名頭,是制冰。半山公,我已将前宋時硝石制冰的古法重新完善出世,即便在炎炎夏日,也可平地取冰。半山公,你且說說看,我賈薔想要銀錢,還需要與齊家媾和,貪圖他家施舍的三五萬兩銀子?他齊家就是給我座銀山,又能有多少?你實在太小瞧我了。”

  韓彬擰緊眉頭,仔仔細細又審視了賈薔幾回後,轉頭看向林如海。

  林如海呵呵笑道:“半山公,若非知薔哥兒有此能為,我又怎會輕易讓他走他喜好的路數?好在他雖然會賺銀子,本性卻不奢華,品性也還尚好。他想要多開些書局,需要很多銀子,還不肯沾我這個半死之人的光,我就随他去折騰,我也想看看,他能做到哪一步。若他果真能做到他說的那般,盡一生之力,助貧苦百姓之子能讀得起村頭社學,他便是不去做官,又有何妨?”

  韓彬面色陰晴不定的看向賈薔,雖心中仍有不少疑點,隻是一時間還理不清頭緒。

  若賈薔果真淡泊權勢,也說不通。

  他結交之人,幾乎沒有什麼白丁。

  若說他貪圖富貴,更說不通了……

  至于貪财……還是說不通。

  一時間韓彬隻覺得一團亂麻,索性暫且按下不理,看着賈薔道:“好,那老夫也盯着你,看看你到底鬧的什麼鬼!”正要随手打發了這惹人頭疼的賈薔下去,去忽又想起一事,道:“你準備怎麼勸服齊家不要抗拒鹽稅新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