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如此,賈薔面容多了分感慨,緩緩颔首,道:“她還活着,活的也不差,你去看看她吧。”
封氏激動的還未應下,一旁的封肅卻突然放聲嚎啕起來,大哭道:“我可憐的外孫女啊,你可終于回家了。我……滴……兒……啊!”
然而這般感天動地的哭嚎,卻讓賈薔皺起了眉頭。
他對孫嬷嬷使了個眼色,讓她先帶着封氏去内宅見香菱。
待封氏去後,林家二管家劉叢見賈薔皺眉不喜,沖還在哭嚎的封肅喝道:“嚎什麼嚎?這是什麼地方,也是你亂嗷嗷的?驚擾了貴人,仔細你的腦袋!”
封肅聞言,瞬間止哭,一動不動的跪在地上,小心賠笑。
賈薔見他如此,輕笑了聲,搖頭道:“你這人啊,就是個刁民。奸猾似鬼,看似聰明,實則糊塗之極。你名下隻封氏一女,姑爺甄世隐落難投靠你,你卻暗地裡搗鬼,把人家的财貨想方設法弄到你名下。失女之痛,再加上生活窘迫,成日裡被你譏諷嘲弄之苦,讓甄世隐無法立世,隻能出家遠走。好好一個家,讓你弄成這個模樣。你要是有個兒子繼承家業,倒也說的過去。把女婿的家财哄騙過來給兒子,雖喪良心,至少能說得通。你倒好,就一個女兒,還這樣做,你不是糊塗鬼又是什麼?”
“大官人,小老兒我沒……”
聽聞賈薔之言,封肅又驚又愧又悔,隻是嘴上不認。
不過沒等他分辯什麼,賈薔就擺手道:“這裡沒有你說話的份,你這人,一顆貪心害人害己,着實讓人厭惡。罷了,我也不難為你,你回去罷。死前讓人送封信,我會派人把你留下的遺産變賣了給香菱。”
此言一出,封肅唬的亡魂大冒,就怕這心黑的一塌糊塗的少年再一發狠,當場送他歸西,接收他的遺産,因此忙不疊的磕頭,屁滾尿流的匆匆離去。
封肅心裡那叫一個凄苦,原本他還算計着,是不是能在這官衙裡過幾年太爺的日子,現在看來,官家的人都是心黑似鬼的狠心人啊……
打發了封肅,賈薔前往忠林堂,去見林如海。
封氏父女的出現,對林如海而言,絕對算不上一件好事……
……
忠林堂。
賈薔入内後,見林如海居然倚靠在床榻上,面色也很是不好,心頭不由一沉。
将養多日來,林如海平日裡已經能坐在書桌幾案旁了。
今日如此,想來身子不适。
不過沒等賈薔開口相勸,林如海就緩緩道:“薔哥兒來了,見到封氏父女了?”
賈薔點頭道:“是,封氏的确是香菱之母。”
林如海“嗯”了聲,問道:“聽說那名喚香菱的丫頭如今是你的房裡人,你準備怎麼安排封氏父女?”
賈薔将封肅當年的所作所為說出,最後皺眉厭惡道:“外家觊觎女婿的家财,這種厚顔無恥之事他也做的出!我将他打發回去了,并威吓他,待其死後,派人收他遺産,吓的他趕緊離開。至于香菱母封氏,且再看看吧,無處可去,養起來也不算什麼。”
林如海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不知想到了什麼,沉吟了許久後,歎息一聲道:“賈雨村,可惜了。”
賈薔卻笑着寬慰道:“也算不上可惜,隻要姑祖丈能将養好身子骨,一個還未成氣候,狼心狗肺的賈雨村,還遠遠談不上心腹之患。”
林如海聞言,淡淡一笑,道:“隻是覺得人才難得,倒談不上為禍,可惜是個無德之人。對了,你這幾天謀劃的如何了?”
賈薔搖了搖頭,道:“還未定計,今晚,還要去齊園,齊家那位榮養的老太爺想見見我。正好,我也想探探他的口風。”
林如海聞言,登時皺起眉頭來,提醒道:“薔哥兒,機事不密禍先行,不可大意。齊家那位齊太忠,城府之深,心機之重,連我也甘拜下風。齊家能穩坐八大鹽商之首超過六十年,這個老狐狸,快要修練成精了。”
賈薔聞言面色也肅穆起來,點頭道:“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我才不會自作聰明,以為在人家經營了一甲子年的揚州城,可以不驚動他們,就能辦了白家!除非用蠻力強行圍剿,否則,絕無可能。姑祖丈,雖然不願承認,但這揚州府,的确是齊家的揚州府。根本不用懷疑,齊太忠早就用金山銀海,将揚州府,乃至整個江南的實權要害官員,喂的飽飽的。想避開他,去動一個沒有多少破綻的鹽商大族,幾乎不可能。哪怕強行為之,也是種禍之舉。”
他不是韓彬韓半山,韓半山為了國朝穩定,為了江山社稷,連身家性命都可以不顧,又怎會在乎誅滅區區幾個鹽商留下的禍根?
可韓彬不在乎,不代表他賈薔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