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雲鬧不明白,連連追問。
鳳姐兒笑道:“咱們女兒家,這輩子最快活最自在的日子,便是做女兒的這些日子。你們雖還未出閣,難道就不會對比?”
許多話她不好說,但不說不代表姊妹幾人看不到。
鳳姐兒算是極得寵的孫媳婦了,可平日裡累成甚麼模樣,得罪了多少人,要應付多少人,要伺候多少人,受多少委屈……
都是有目共睹的。
她們也就明白了賈薔為何讓黛玉晚點過門,分明是舍不得她受累,要讓她多做幾年無憂無慮,自由自在的女孩子。
“這醬蘸着怎麼覺得沒那樣香了?”
吃了半天涮羊肉的寶玉,忽然奇怪道。
……
翌日清晨。
宗祠大栅欄外,甬道盡頭,擺了一張幾案。
幾案上設有筆墨紙硯,文房四寶。
代修、代儒二老,再次被賈薔派人擡了來。
實際上,昨夜賈芸已經代表賈薔,前去和二老通氣了。
其實也不算私下裡收買溝通,論公,賈敬、賈珍父子所作所為,不必多說。
論私,他們每年除了給族人分一點山貨外,也不會再有甚麼恩惠。
那麼多族人,想養也養不過來。
即便是代修、代儒兩個代字輩的庶出長輩,每年也給不了多少錢糧。
相較之下,賈薔這個族長才當了沒二月,卻按月送了豐厚的錢糧,供其養老。
所以,有賈母親筆信在前,二老在寫下逐賈珍出族譜,不入祖墳,申斥賈敬昏庸荒唐的親筆信時,并沒太多阻力。
總之,今日賈薔連面都沒露,就憑代修、代儒并賈政、賈芸四人出面,就讓族人在宗族露布上,一個挨一個的簽下了大名,算是徹底在賈家為賈珍畫上了句号。
随後,連賈家族人都沒用,幾個家仆出面,去了鐵檻寺,将賈珍的棺木移至城外亂葬崗,随便挖了個坑埋了。
至此,大房曆史基本上翻篇。
……
東路院,賈蓉房。
裡間,氣味不似上回進來時那樣難聞。
但依舊難掩腐臭味。
賈薔站在床榻邊,負手而立,靜靜的看着才不過半月,卻愈發不成人形的賈蓉。
看着他花白的頭發,就知道他心裡甚麼都清楚。
賈薔歎息一聲道:“你但凡心裡能想開一點,病情何至于此?”
賈蓉冷笑,因消瘦凸出的眼珠子上,滿是黃疸和血絲,看着賈薔,聲音如鏽了的銅鑼摩擦一般難聽,譏笑道:“你少貓哭耗子,你怕打心裡都等着我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