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怕是不知道,我在揚州都已經打下了一片基業,買了整整一座小島,賺了不知多少銀子。我原本都不準備回京了,在揚州自由自在的過日子,不比回京快活百倍?我實在沒想到,賈珍會對你這個親生兒子,還是獨子,下這樣的毒手。到頭來,是西府老太太寫信強讓我回京,來接這幅爛攤子的。”
賈蓉聞言,喉嚨裡發出“嗬嗬”的聲音,眼睛死死盯着賈薔,他信個鬼!
賈薔也不在意,輕聲笑道:“你放心,我與賈珍有仇,所以才将他驅逐出賈家,他連入祖墳的資格都沒有。你卻不同,雖在國喪期間,喪事隻能從簡,但總會讓你入土為安的。我兼祧大房,日後有了孩子,也會叮囑他在年節時,也給你燒一份香火錢,添一副供品,不會讓你死後成為孤魂野鬼四處讨吃的。蓉哥兒,我能為你做的,便隻有這些了。”
賈蓉聞言,終于還是變了變神色,到了他這一步,既使再瘋再恨,也會考慮身後事……
聽賈薔這般說,他眼中流下淚來,聲音如鏽了的銅鑼一般刺耳難聽,緩緩道:“我就是不服,憑甚麼,讓我落到這個地步?你本來都成了喪家犬了,如今卻占了這座家業……”
“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東西,到這個時候你還念着?”
賈薔笑了笑,道:“你别這樣看我,不是我占了便宜還賣乖。當初賈珍想霸占我那方子之事,你可還記得?那張方子後來我到底賺了五萬兩銀子,且我還有更好的方子,叫雲錦。如今揚州那座島上,織染工匠們日夜不停的在趕工,有多少就能賣多少。足以為我積累下百萬家業,我還看得上甯國府這點家業?你問問大奶奶,東府的銀庫我開過沒有?”
尤氏忙賠笑道:“蓉兒,薔哥兒沒騙你,如今都中甚麼人不知道他善财金童的名号?連皇後娘娘都将嫡親侄女兒許給他,當兼祧妻呢。”
這話,讓賈蓉心中的酸痛達到了頂峰,一口血就嘔了出來。
尤氏、秦氏唬了一跳,就要叫人。
賈薔擺手道:“不必折騰了……”又對賈蓉道:“都這會兒了,你還氣這些?你若不是因為這份心思,你也不至于煎熬到這個地步。”
賈蓉将嘴裡的血沫吐盡後,看着賈薔,緩緩道:“薔哥兒,要不是咱們是一般長大的弟兄,我都快認不得你了,你何時變成這個樣子,像是換了個人……”
賈薔笑了笑,沒搭話。
賈蓉似也覺得說了句廢話,他又道:“你可能答應我一件事?好兄弟,你答應了我此事,我便再不恨你。等到了地下,甯國公和幾位祖宗問起時,我一定替你說話!”
賈薔笑道:“那敢情好!你說,甚麼事?可是想要一副好棺木?”
賈蓉扯了扯嘴角,想罵人,随後他猛然看向站在賈薔身後的可卿,滿眼怨毒,咬牙恨道:“将這個滢婦與我生殉了!要不是因為她,我豈能落到這個地步?都是這個下賤的滢婦,我要她陪我一起死!都到了地府,看爺不把你一片片撕碎了,在油鍋裡炸着吃!”
可卿絕世的容顔上,一下子如霜雪一般慘白,不見一絲血色,幽幽怯怯如怨如訴的眼眸中,也多了太多的驚恐懼怕之色。
身子瑟瑟發抖,站都站不穩,輕輕倚在了賈薔身邊。
蝼蟻尚且貪生,更何況是連好死都難。
在這個信奉幽冥鬼府的年代,賈蓉的話,在世人看來絕不隻是威脅而已……
也就愈發不敢死了。
隻是她這輕輕不自主的倚靠,落在賈蓉眼裡,卻讓他目眦欲裂!
“賤人!”
“滢婦!”
“不要臉的女昌婦!!”
“我要你不得好死!我要撕碎了你下油鍋!”
可以看得出,賈蓉是真的将滿腔恨意,都灑在了可卿身上。
賈薔卻真心好奇,問道:“蓉哥兒,都這個時候,你該罵的是賈珍啊,你怎還不敢罵賈珍?”
賈蓉卻不答,而是收回目光盯着賈薔,道:“好兄弟!你就答應我罷,你就答應我罷!”
外間屋子裡,尤三姐柳眉倒豎,恨的咬牙。
她原本也不怎麼看得上可卿,那是因為受了尤氏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