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呵呵一笑,點了點頭。
窦現快氣炸了,怒道:“新政是要收回大量收不得田稅的土地入冊,不是将這些田都變成皇莊!!這是甚麼混賬主意?”
李暄聞言,差點吐血。
可他一個皇子,确實不好怼禦史大夫,隻能拼命給賈薔使眼色求援。
賈薔倒也義氣,但卻無視了窦現,同隆安帝、韓彬、林如海等人道:“将這些田地大量收回,不是為了種地發财,靠逃那點地稅也發不了财。正如林相所說,地裡的出息遠不夠分紅的。之所以将這些田地大量收回,是為了推廣種植玉米和土豆。臣查了查,如今北地麥、菽、黍、稷中等田畝産多在二石上下,南省稻米産出,亦相差不遠。但是玉米和土豆,正常畝産都能達到五石!對土地和水的要求,遠不及麥、菽、黍、稷,更不用說稻米。
王爺和臣以為,内務府終究是天家的内務府,不是一個純粹的商賈門号,所想者,不能是一味的賺銀子,還要體現天家愛民之擔當。所以這些地收回後,會大量的種植……”
沒等他說完,就聽窦現大聲斥道:“簡直荒唐!耕作乃國之大事,豈容你們胡作非為?畝産五石?這是甚麼地方,也是你們信口開河之地?皇上,此子妖言惑衆,妄動國本,當誅之以安天下!!”
賈薔側過面去,目光清冷的看着窦現,好奇道:“窦大夫,朝野皆言汝為不畏強權敢犯言直谏之直臣,生平最憎惡不法事。本侯卻奇怪了,宗室諸王裡,為非作歹者比比皆是!元平功臣中,橫行霸道欺男霸女者更不在少數。便是你所在的禦史台内,與人為惡者難道少了?你不會不知,可你的不畏強權又在哪裡?
你道我路數不正,親近天家于社稷有害……可當初那些年田國舅橫行無忌之時,你也在京裡啊,沒見過你彈劾幾回呐?
太上皇親近道人時,也沒見你以死相谏。
天下貪官橫行,貪污索賄者如過江之鲫,你一個禦史大夫不去盯着他們辦正事,卻連查也不查,就說畝産五石為虛?
莫說這五石之數,是賈家用遼東數萬畝地産換回來的數字,就算真的欠缺些,可我一不耗費公帑,二不占用民田,還幫着軍機處解決了偌大的麻煩,我虧一點又怎麼了?!
窦大夫,賣直不是這樣賣的。
本侯一不如窦大夫這般求名,二不如窦大夫這樣戀棧權位,三更不似窦大夫這樣,對未知之事胡亂摻和,朝中大政我連邊兒都不沾,怎麼就礙着你的眼,讓你喊打喊殺,非要除之而後快?
本侯想了想,以為無非還是名、利二字在作祟。
你雖清廉,卻貪名,貪直名和清名,且小肚雞腸!
其實依我之愚見,這種貪,更惡心,也更可恨!!
給臉不要臉,你為朝廷立過的功勳,及得上我賈家?打開兩家宗祠看看,我賈家列祖列宗,為國灑血埋骨者何止百人?
便是我這身侯位,也是靠九死一生平叛得來!
你呢,于國于民又有甚麼大功?就靠賣你那點直名?”
“放肆!!”
眼見窦現臉色漲紅發紫,洗的發白的官袍都在顫栗,隆安帝暴怒喝道:“賈薔,你大膽!!誰給你的膽子,讓你如此狂妄!!”
本該在隆安帝龍顔大怒時将頭埋起來不被發現的李暄,這時卻鬼使神差說了句:“父皇,兒臣覺得賈薔說的很對啊……”
說完,迎上隆安帝已經泛紅的眼睛,才後悔起來,幹笑兩聲埋下頭去。
隆安帝怒喝道:“來人!給朕拉出去打!誰再敢弄虛作假,朕連你們一起杖斃!!”
眼見養心殿進來幾個高壯内侍,要将賈薔、李暄帶下去行刑,林如海面沉如水,韓彬卻出列求情道:“皇上,賈薔頑劣慣了,口無遮攔,又年幼見識淺薄,恃寵而驕,自然該罰。可眼下内務府錢莊之事,實在缺不得人,也耽擱不得。若是果真能将宗室、勳臣穩住,那朝廷至少能節約出一年的光景,甚至都不止!看在其薄有微功的份上,還是讓他們戴罪立功罷。”
隆安帝大怒道:“戴罪立功?再讓他們立功,那還了得?仗着立了點微功,就敢在朕的養心殿斥責這個辱罵那個,禦史大夫也是他們能褒貶指點的?若再讓他們立功,怕是連朕都不被他們放在眼裡,随意議論了!”
張谷、李晗、左骧三人出列,張谷求情道:“皇上,臣以為王爺和賈薔萬萬不會如此。他們費心操持内務府錢莊一事,原就是出于一片忠孝之心,為皇上分憂解難。隻是賈薔平日裡不參與朝政,不知窦大夫之苦衷和艱難,所以有所誤會。另外就是……那玉米和土豆,果真能畝産五石?皇上,若是賈家在遼東種過數萬畝的新作物,果真有此産量,那麼對于新政來說,乃是如虎添翼之祥瑞!此事要緊,還是請皇上網開一面罷。”
隆安帝隻是不許,堅持要嚴懲賈薔、李暄,不然如何能服人心?
最後還是窦現,忍着滿心羞辱悲憤,緩緩開口道:“皇上,國事要緊。内務府錢莊一事……乃當務之急!臣之榮辱,不算甚麼。”
隆安帝聞言,這才暫時作罷,厲聲喝問賈薔道:“你那二物,果真能産五石?但凡敢說一句虛言,數罪并罰!便是你先生也保你不得!恃寵而驕者,焉有好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