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京北城,某雜亂無章之院落。
連正經門都無有,隻半扇柴木歪斜立着。
這種情況,在北城屬尋常事。
東富西貴,南貧北賤。
此地多居下九流之百姓……
因此每日裡總有跑江湖賣藝的人來來往往,不似其他三城,各坊間百姓彼此相熟。
獨北城百姓,除相互相熟之人外,少有竄門訪友的,怕被坑死……
今夜子時,一個不起眼的年輕人,穿着青衣青帽,如尋常小厮般,在“師門長輩”的帶領下,進了這個院子。
甚至在庭院内尚可,隻一進裡屋,屋内呼啦啦一群人拜下見大禮。
年輕人自坐高位,神情自然,擺了擺手叫起道:“孫婆婆一大把年歲了,如今腿腳又不好,往後免了這一套,快攙扶起來。”
年輕人自然就是賈薔,而這裡,便是夜枭的老巢。
李婧将孫婆婆攙扶起後,賈薔看了看四周環境,見屋内有僧有道有書生,有農夫有苦力,還有老人和“孩子”,笑道:“好熱鬧!這還是我頭一回來此,都說大隐隐于市,我原以為夜枭總舵會在東西二城,甚至就在繡衣衛附近。沒想到,會在此地。”
孫婆婆笑眯眯道:“國公爺是極聰明之人,連國公爺都這樣想,其他那些聰明人,想來也都這樣想。所以,夜枭在東西二城和繡衣衛附近,也的确安排了‘總舵’,成全他們往裡摻沙子的心思。”
賈薔聞言一怔後,哈哈笑道:“高明,高明!”諸人也都跟着笑了起來。
笑罷,賈薔又道:“一直忙,也忘了抽功夫問問,諸位生活上還有甚麼欠缺沒有?孫婆婆的腿腳有些不好,還是小婧前兒才同我說的。”
李婧對孫婆婆道:“國公爺都惱了,差點同我發火呢。這回來帶了好些藥材來,還要安排婆婆跟我回府,請太醫來瞧瞧。”
孫婆婆聞言受寵若驚笑道:“藥材就生受了,太醫可不成。太醫院裡有中車府的人,也有繡衣衛的人,還有不知哪些來路的人,可不敢露面,大意不得。”
賈薔擺手道:“孫婆婆,莫要以為我在收買人心。就憑這二年你老人家為了夜枭做出的辛勞貢獻,于情與理,本公也要讓你安享晚年。你也不用擔心你孫子,但凡賈家未壞事,就絕不會讓你孫子沒着落。總而言之一句話,我必須讓你們這些勤懇做事,尤其是做這等藏在暗處擔負極重之事的有功之人,有一個好結果。所以孫婆婆你大可安心養病,也好為諸人做個好表率。都道一入江湖中,便為薄命人,本公卻不信這個邪!”
衆人聞言大為動容,紛紛看向孫婆婆,孫婆婆抹了把淚後,笑道:“不是我不舍得放手,隻是眼下事情着實多,離不得人呐。這幾個老貨雖也都有一手,可是總有照顧不到的地方,剩下的年歲又小……”
賈薔笑道:“我給你們提個建議,你們以後抓大放小。着重于大事,小事放給下面你們徒子徒孫去做。便是大事,也隻抓要領,做好指點就是,至于具體如何施為,怎樣施為,大可放手給下面。不必怕出錯,眼下咱們還錯得起。隻要能培養出一批能獨當一面的年輕人,隻要不是原則性的根本問題,任何過錯都值得。”
孫婆婆等輔佐李婧執掌夜枭和金沙幫的智囊團聞言,愈發改變了對賈薔的印象。
皆認為,能走到這一步,果然胸中有大丘壑。
也難怪,賈薔極少插手夜枭的事。
雖如此,孫婆婆還是請示道:“今兒國公爺好不容易來一遭,還是同國公爺說說當下形勢,還有金沙幫一分為九……”
話沒說完,賈薔擺手笑道:“具體如何操持,由你們來做主。大事可以和小婧,還有嶽之象商議。他們解決不了的,再告知于我,我來辦。除此之外,我隻做三點:第一,讓你們無後顧之憂的做事。第二,盡量多尋一些如嶽之象、趙師道這樣的好手,來幫你們。第三嘛……
攤子越來越大,人手越來越多,各管一攤子事,便是自己人也難免會有紛争和競争,有不少刺頭,不好管束。
如果沒有嚴格執行的規矩,别說外敵強大,就是咱們自己内部,早早晚晚都要崩壞。
所以,今日我親自前來,和大家一起議一議,該如何建立一套明确的行之有效的家法,并不斷将它完善。
有功者賞,有過者罰。
并分列出各自職權的範圍,譬如嶽之象,同為大檔頭,他到底能調動多少人力物力?”
聽聞此言,孫婆婆并其他三位夜枭大铛頭終于知道賈薔今日的來意了,紛紛跪下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