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薔笑了笑,道:“那就要看他們是甚麼要求了。”
隆安帝未言,看向李時,李時幹咳了聲,清了清嗓子後笑道:“十三行有兩點要求,倒也都在情理之中。”
賈薔颔首道:“願聞其詳。既然請了我來,那就必和我相幹。隻要不過分,便以海糧為大。”
李時贊道:“賈薔,愈發長進了。”
賈薔:“……”
許是賈薔的目光過于刺眼,李時移開了眼神,道:“第一,十三行建言:粵州有十分強大的内洋水師,始終庇護粵州不受海匪侵犯,從未出過事端。所以希望大燕外洋海師莫要插手粵州海疆海防,以免引起夷商不安,引起恐慌,緻使海貿銳減,關稅降低,使得十三行辜負天家信重。”
賈薔聞言不置可否,微微颔首,看着李時的目光不變,道:“那第二點呢?”
李時對于賈薔這般姿态心生不滿,皺了皺眉後,道:“第二點,就是希望不管是賈家的德林号,還是揚州齊家,或者是其他九家,想對外商貿買賣,隻能通過十三行!天家原就有旨意,為了确保以商制夷、确保稅收,大燕一切對外商貿皆由十三行代理,所以賈家、齊家或是其他商家,都不該僭越先帝旨意!”
賈薔沉默稍許,淡淡道:“也就是說,大燕的海船,不準出海?”
李時搖頭道:“并非如此,是大燕的商貨貿易,隻能通過十三行。此事事關内務府和天家内庫,本王以為并無不妥之處,規矩如此。賈薔,你怎麼說?”
賈薔聞言,在衆人各樣的目光注視下,緩緩垂下眼簾,這一次沉默的時間有些久,養心殿内的氣氛也愈發肅穆。
便是李時自己,都在等待素來無法無天的賈薔的暴怒,然而……
他等到的隻是一道意興闌珊的歎息……
“皇上,臣沒有任何意見,臣告退。”
說罷,賈薔躬身一禮,轉身闊步往外行去,步履漸急。
“站住!”
眼見賈薔就要走出養心殿,所有人都沒有開口之際,戶部尚書郭松年卻開了口,沉聲說出了二字。
賈薔聞聲霍然回首,目光鋒利的刺眼,他看着郭松年聲音雖輕但力道極重,一字一句道:“郭尚書還有異議?如果郭尚書願意,賈家的家财你也大可收去。我想,總不至于連我這條命,現在就要收去罷?”盡顯桀骜和心中暴怒。
郭松年陰沉着臉,負手一步步走到賈薔跟前,沉聲道:“仆對甯國公往日之行多有耳聞,除去那些和恪和郡王年少輕狂之事外,甯國公絕大多數所為,都當得起國士無雙這四個字!甯國公有點石成金之術,年紀輕輕就掙得潑天富貴。然而卻并未紙醉金迷窮奢極欲,而是将無數錢财投入運河,投入車馬行,投入出海等國事之上,為此,非但未積攢下巨額财富,還大虧數百萬。對此,甯國公也無甚怨言。若如此還擔不起國士之名,誰還擔得起?
仆見國公能有如此胸懷,當真老懷甚慰,喜悅非常,為林相賀,為天子賀,亦為隆安盛世賀!
因為,朝廷諸公後繼有人,新政,亦後繼有人!
此國運昌隆之象也!
孰料今日一見,卻是大失所望!”
賈薔冷冷笑道:“計相對我失望?我對你們更失望!既然兩相生厭,不如不見。告辭!”
說罷,折身又要走。
郭松年卻一把拉住,大聲道:“老夫拉你,不是因為你,而是為了林相!林相一生許國,一世清名,不能讓你賭氣敗壞了!”
賈薔聞言大怒,反手就想抓這老頭兒,讓他把話說清楚。
不想此人奸詐,說完此言後,就撂開了手,折返回殿上,倒讓賈薔進退不得。
這時卻聽林如海淡淡笑道:“賓之,言重了,老夫又有甚麼清名可敗?還是以國事為重罷。”
一直未開言的韓彬歎息一聲,轉身同林如海道:“如海啊,論治國手腕,你是強于老夫的。論輔政之能,老夫性子急躁,更不能同你比。隻這偏軟不争的性子,若能改了,定可成為流芳千古的一代名相。”
林如海忙連連搖頭呵呵笑道:“元輔,你當着皇上的面說這樣的話,豈不令仆顔面掃地?不曆州縣,不入台省,這原是祖法。皇上能破格點臣入閣,已是天恩浩蕩。能做些力所能及之事,償報君恩之萬一,問心無愧就足矣。豈敢奢望流芳千古?至于今日之事……雷霆雨露,俱是天恩,沒甚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