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趙姨娘自知她的話沒甚麼分量,就擡出了賈政、寶玉來。
賈母聞言,果然有些遲疑了起來。
不過沒給她動搖的機會,黛玉同一旁站着的兩個健婦道:“送姨娘去底倉冷靜冷靜。”
其他人聞言都懵了,兩個健婦卻是齊齊跨出,走到趙姨娘身邊,一左一右将其架起,往外拖走。
趙姨娘唬瘋了,掙紮叫道:“放開我,放開我!黑了心了,拿我做甚麼?林姑娘,你可别想不開,不能為了一個……”
“掌嘴!”
黛玉聞言大怒,攥緊手心連探春的體面都顧不得了,怒聲斥道。
左邊健婦立刻揚手,一巴掌扇在趙姨娘臉上,力道之大,讓其餘人都打了一哆嗦,趙姨娘閉上了嘴,被拖了下去。
衆人的目光才落到黛玉面上,見黛玉氣的微微喘息着,顯然是被趙姨娘那句話氣壞了。
鳳姐兒忙堆笑勸慰道:“好了好了,你堂堂一個國夫人,和老太太一樣尊貴的一品诰命,和她一個奴幾輩計較甚麼?果真氣壞了,她把命賠了也賠不起。”若非時機不對,她非大笑一場不可。
真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如今黛玉的做派,和賈薔何其相似?
賈母心裡都為之一顫,笑道:“快莫生氣了,她懂甚麼?”
探春上前哭的不行,給黛玉道惱,黛玉搖了搖頭,未先提此事,許是心裡對趙姨娘惡心的厲害,她對紫鵑道:“去問問下面,到底要緊不要緊。果真危急,就先開船離開岸邊,到河心處停着。”
紫鵑忙應下,帶了兩人下去。
其餘人見黛玉沉着小臉也不言語,便都不敢多話,隻靜靜的等着。
未幾,紫鵑回來笑道:“讓劉媽媽去問了下,劉隊正說,就那些烏合之衆,還不及河裡的蝦兵蟹将,讓奶奶們一萬個放心。連這些都對付不了,他們幹脆抹脖子算了,哪還有臉見國公爺。也放奶奶們安心,這地龍翻身看着唬人,但傷不得國公爺分毫。”
黛玉聞言緩緩呼出口氣,看向身前哭的泣不成聲的探春道:“行了,你又哭甚麼?她說混賬話已經得了教訓,你是你,她是她。不會因她遷怒于你,也不會因你而寬縱了她。往日裡薔哥兒就是太心軟,總看你的面子遷就她,才讓她說出這樣的話來。你别怨我,你自己說,可惱不可惱?”
探春大滴大滴的落淚,道:“豈還有臉怨姐姐?她實在是……實在是……連我也沒臉留下了。”
黛玉笑道:“你可别往牛角尖裡鑽,你要下船留下,别說我,薔哥兒都要生氣。他原先說的那些話其實都在理,那不過是個可憐人。隻是今兒姨娘說的話着實可惱……過了也就過了,你若非要走,必是生了我的氣。”
賈母也道:“三丫頭,你看看外面那些落難的。和外面的世道比,你受的那點委屈,又值當甚麼?你們一般長大的姊妹,玉兒對你很是不錯了。但今日事,合該如此處置。”
說罷,又對薛姨媽笑道:“我原還一直擔心,玉兒能不能掌得住這樣大一座國公府,東府的丁口也越來越多了。今兒見着如此,終于放心踏實了。”
薛姨媽也笑道:“上回瞧着就覺得了得,今兒再一見,當真了得!我猜着,怕是有老太太年輕時候管家的模樣!”
面上雖笑的燦爛,心裡卻有些擔憂起寶钗以後的命運來……
好家夥,這做派看起來怎那樣眼熟?
分明就是賈薔處置賈家男丁的路數,六親不認啊……
黛玉此刻俏臉滾燙,周圍人都圍着她笑,都怪賈薔!
正當她心裡“怪罪”某人時,忽聽外面傳來一陣歡呼聲,臨窗的香菱忙去探看,随即驚喜歡呼道:“爺回來啦!爺回來啦!”
小吉祥、小角兒也跟着跳腳喊道:“國公爺回來啦,國公爺回來啦!”
衆人聞言顧不得多想其他,紛紛擁擠到窗前去看,就看到原本混亂不堪密密麻麻沒有章法的青石碼頭,此刻如同被一支利箭從中穿透,連火海都被分開兩邊,兩百餘騎三山無翼紗帽,身着玄色黑鹄錦衣,身披墨色鬥篷的繡衣衛缇騎,簇擁着一位頭戴紫金冠,身着鬥牛服,披着一件繡紫金飛龍大紅氅的權貴少年狂飙突騎而來。
隻是沒等船上的姑娘、丫鬟們歡呼盡興,就一個個如同被人扼住了喉嚨一般,歡呼聲皺停,變成了驚吓聲。
原來碼頭上,賈薔一馬當先,抽出腰間寶刀,對着路邊一個從地上爬起,還在提褲腰帶準備倉惶逃命的男子兜頭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