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些人,便是遭遇天大的禍事也不怕,都自信有足夠的心性和手段渡過難關。
唯有,帝王身上出現的變故,會讓他們束手無策,這突如其來的災難,也着實令他們措手不及。
“倒也不必太過擔憂,邃庵公方才的一方直面谏言,皇上還是聽了進去的。再者,天子乃聖君,心存偉志,一步步熬至今日,不會輕易被傷痛打垮。”
林如海輕聲寬慰道。
士氣着實太低落了,便是好事多磨,他們遭遇的挫折磨難,也太多了些。
而眼下所遭遇的,是他們這些被景初舊臣稱為新黨中人,有史以來遇到的最大的難關。
“荊朝雲,要出山了。”
韓彬一直未開口,甫一開口,便是石破天驚之言。
荊朝雲何人也?
景初舊臣之魁首,便是此刻,門生故吏依舊遍布天下。
而且,他始終占據着軍機處一席之位,數次上書乞骸骨,隆安帝都未放他離去。
原是準備困住他,一點一點将他的黨羽削盡,盡量減少動蕩。
但誰又能想到,今日之變故?
隆安帝若是康健之人,那自不必多說,甚麼難關都不怕,君臣齊心,萬重高山也終成平地。
可眼下……
隆安帝成了一個癱瘓的廢人,時刻遭受巨大的痛苦,甚至用上了阿芙蓉……
前朝所記吸食阿芙蓉之人的下場,他們誰人不知?
更不用說,一個當着軍機大臣,失禁便溺的天子,顔面何存?
這個時候,君臣之間再難複先前之信任。
隆安帝所想的,也不會再以天下黎庶為先,而是要以皇權穩固為先。
所以,新黨,要有人來抗衡!
除了荊朝雲,誰還能抗得住韓彬、林如海、韓琮這般巨擘人物?
唯有荊朝雲。
張谷長歎息一聲,晦暗道:“元輔,新政還有望否?”
韓彬瞪眼喝道:“公瑾何出此等敗志之言?皇上會不會更改志向,要看我等到底如何操持朝政!我等所為有成,則新政有望。若連我等都輕易言棄,則新政必敗!”
張谷默然,李晗輕聲道:“元輔,今時外面已經有傳言,此等天災,乃新政之禍。新政乃孽政,故獲罪于天,無所禱也。”
韓彬聞言面色大變,厲聲道:“這等誅心妖言,絕不允許傳散!”
說罷,看向林如海道:“如海,此事你親自盯着,發現一起查處一起,不可大意!這謠言不僅要将我等置之死地,更是直接指向天子!”
獲罪于天的天子,那還叫天子麼?!
林如海亦是面色肅煞,點頭道:“果然,一逢大亂,牛鬼蛇神就都跳出來生事了。隻是,未免太過不自量力了些。”
韓彬沉聲道:“老夫相信你的手段,如海,朝事你多費些心,老夫這段時日,多往天子處走走,多與皇上開解開解。此事,比甚麼都重要。另外,你書信一封與賈薔,讓他務必多弄些糧食回來,多多益善!今年,無論如何都要熬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