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薔自不會以為尹後此時在想兒女情長之事,算算時候,外面的人也快到了……
心中為尹後才智之高絕贊歎,沒有遲疑甚麼,至牆邊取下玉笛,試了試音色後,立于窗邊奏響,《千年一歎》……
聽着萬千繞指柔情,清遠凄涼的笛聲,尹後坐于禦案後,看着窗邊沐浴在朝陽晨光中的年輕人,一時間怔怔出神……
第1026章
罪己诏!
“等等……”
盡管有牧笛告知,賈薔上龍舟後執禮甚恭,甚至說明了賈薔準備三日内離京,可是德林軍不許禦林入内,一路上,更見一群煞氣騰騰人人皆執火器的雄兵把手各處,尤其是看到戴權和一衆中車府衛士居然被押在一角跪着,韓彬、李晗、張谷、左骧等無不心中沉重之極。
連李暄,都變得沉默起來……
他不是信不過賈薔,可是青史之上,有哪一人走到這一步,還能全身而退的?
不過到了龍舟上禦殿外,聽到那清幽凄涼,百轉千回的笛聲時,韓彬忽然心有所感,擺手止住一行人的步伐。
直到那浸透人心的幽咽孤寂之笛聲如晨霧一般消散殆盡後,韓彬又拄拐站立良久後,方再度擡腳,形容難掩悲怆的進入禦殿内……
甫一進入,便看見賈薔欣長的身形站立窗前,說不盡的風流倜傥。
誰又能想到,就是這樣一個年輕人,在他們這些老人眼裡,還隻是個少年,卻幹出了如此石破天驚的大事來……
不過一衆人暫時有意的未與賈薔直接照面,而是趨步上前,于禦前跪地叩頭請罪。
尹後看到這一幕,目光淡淡的看向賈薔,對視一眼後,起身至龍榻一側站定,輕聲道:“元輔請起,逆王舉事,原是誰也未料到之事。戴權掌中車府,近日來大索都中,連他都沒發現的事,又如何能怪罪你們?萬幸賈薔勤王及時,叛軍未攻上龍舟,并無大礙。”
韓彬擡頭看了眼龍榻上胸口起伏,眼睛似睜開一條縫,但并無其餘反應的隆安帝,起身問尹後道:“娘娘,皇上龍體可無恙?”
尹後目光落在隆安帝面上,紅了眼圈道:“皇上得聞逆王謀反,攻破西苑,急怒之下嘔血不止,大罵盧川、陳岩、董輔負朕。待李向派兵圍住西海子叫嚣辱罵時,皇上又受激嘔血。待命本宮寫下诏書後,就昏迷過去。萬幸太醫妙手回春,止住病情惡化,救回性命。好生将養些時日,應該就能醒來。”
韓彬聞言,深深看了尹後一眼,方轉過身來,與一衆軍機宰輔看向風輕雲淡的賈薔。
面對如此姿态的賈薔,韓彬一時竟不知從何處開口……
他不知,有人知道。
左骧一步上前,沉聲問道:“甯國公,勤王之兵何來?”
賈薔淡淡道:“小琉球。”
左骧再道:“朝廷可有旨命你調兵進京?”
賈薔搖了搖頭,道:“并無。”
左骧頓時勃然色變,厲聲道:“朝廷無旨,你身為勳貴敢擅自調兵進京!調的,還是私兵!甯國公,汝欲造反耶?”
殿内氣氛陡然凝固,所有人都看向賈薔,等待他的回應。
賈薔目光卻依舊淡然,他手裡把玩着尹後的紫竹玉笛,輕聲笑道:“我不調兵進京自保,何以勤王保駕?左相大人,又何以至此大放厥詞?”
左骧目眦欲裂,指着賈薔厲聲道:“若非你以禦賜金牌、僞造诏書攔下軍機處調兵救駕,天子何須曆經此難?”
賈薔聞言負起雙手,看着左骧道:“道理很簡單,振威營能反,耀武營能反,還都是飽受天家重恩的兩位元平功臣所領,誰又能保證,其他各營不會反?一旦别有用心之人趁亂起事,勢必會造成京城大亂。方才娘娘說,皇上大罵董輔,其實大可不必。董輔那邊之所以未動,是因為我命人拿下了他。防的,就是京城混亂,一旦出現兵災,整個神京一夜之間就能毀于一旦。
至于,本公為何調兵進京……為了自保啊。你左秉用和張公瑾二人,唆使天子誅我以安天下,以全你們這群廢物文官的臉面,本公若不調兵進京,何以保全我先生?何以保全我的一雙兒女?何以保全我舅舅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