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薔擺手道:“說正事。”
尹浩依舊是沉默的性子,點了點頭。
李暄笑罵道:“着甚麼急?母後和朕正問他西北風光呢。”頓了頓卻又道:“罷了罷了,這小子就是個悶棍,問八句答一句,倒問的朕口幹舌燥的。”
尹後不理他,看了賈薔一眼後,問尹浩道:“家裡的事,可都聽說了?”
尹浩點點頭,面色有些黯淡,道:“回娘娘的話,知道了。”
尹後輕歎一聲,問道:“你也大了,對這樣的悲事,可有自己的想法?”
尹浩沉吟稍許後,緩緩道:“為尊者諱,為長者諱,侄兒不該置喙。隻能說一句,怪不得任何人,獨李晗可恨。”
尹後微笑着點了點頭,道:“是啊,李子升該死。他也已經死了,為賈薔所殺。可你大伯,也是個沒出息的。就這麼點事便想不開,竟尋了短見!本宮從未想過,尹家居然還有這樣的人,心裡着實悲痛,也生恨!如今你也當官了,還是要當大官,掌重權,可官場何等艱難,你便是本宮的親侄兒,是皇上的嫡親表兄弟,往後同樣難免遇到挫折。到時候,萬勿不可鑽牛角尖,如你大伯一般,害人害己,攪的阖家不安。”
尹浩聞言,面色一變,跪地領受教誨。
尹後神情怅然,道:“老太太原是要瞞着你們的,隻是本宮想着,這等事如何真能瞞得住?你們都這樣大了,也都有主意了。索性敞開了說,也可杜絕以後更多的悲劇。”
尹浩再領教誨,賈薔在一旁呵呵笑道:“娘娘所言,皆金玉良言。不說旁人,看看我,受的委屈難道比他少?五哥回來時,可看到車馬行的大車騾馬已經安排上船了?”
尹浩被尹後叫起後,點了點頭,神情有些複雜道:“果真就到了這一步?王爺,是為社稷立下扶鼎殊勳的功臣……”
賈薔笑道:“你也别難為皇上了,他如今怎好開口?功高難賞,能落得一條生路,還是皇上在武英殿和那些老貨打的擂。”
尹浩被賈薔言語的尺度給驚到了,便不敢言語了。
李暄倒還是樂呵呵,看着賈薔笑道:“近來有人同朕說,你恨不得将大燕都搬去那個小島子上去。”
賈薔搖了搖頭,道:“都到這個地步了,也懶得聽他們再扯淡。皇上,如今五哥回來了,皇城内衛臣就脫手了。一會兒領着他去見一圈兒将校。”
李暄笑道:“這樣急做甚麼?”
賈薔呵呵笑道:“臣一日執掌皇城禦林,武英殿那些老貨就一日膽戰心驚不得安甯,就總想着尋些事來試探臣的底線。臣着實懶得應對他們,瞧見就煩,所以趕緊交出手拉倒。另外,過些時日自西北回來的兩千德林軍也别再進城了,就留在城外。連皇城的兩千德林軍,到時也一并出城。獻俘大典結束後,臣就差不離兒該退場了。”
尹後在鳳榻上提醒道:“賈薔,你将兵馬一次全撤出城,就不怕有人铤而走險?大意不得。”
賈薔笑道:“城裡還有繡衣衛嘛,還有五城兵馬司……最重要的是,二韓他們敢對臣動手?他們還是将社稷放在心裡的,臣若有個三長兩短,江南六省勢必一片糜爛。臣就不信,他們會放着眼見就要興盛起來的宣德盛世不顧,非要除掉一個一心避讓的功勳之臣。他們雖執拗迂腐了些,但還不至于如此不智。”
尹後聞言,深深看了賈薔一眼後,道:“你心裡有數就好。”
賈薔目光凝望着尹後,笑了笑,道:“娘娘,内子近來身子骨有些不适。太醫說了半天,也沒說出個名堂來。萬一到了獻俘大典,身子還不利落,娘娘您多關照一二。”
“本宮知道了。”
……
武英殿,東閣。
韓彬聽罷新傳來的消息後,剛毅深沉的臉上,閃過一抹淡淡的悲色。
他從不懷疑賈薔的功勞,也認可他為朝廷、社稷所付出的忠誠。
甚至不懷疑,現在的賈薔毫無反心。
可是,讓他坐視一個可以動搖社稷,動搖朝廷皇統的勢力迅猛發展而不顧,那也絕無可能。
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韓彬相信,便是賈薔坐在他這個位置上,也必會如此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