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此言,諸老臣們紛紛松了口氣。
果真強迫巨室遷往外藩,他們敢肯定,必有人起兵生亂。
倒不是怕颠覆了社稷,可一旦處處烽煙,國力必然大大受損,得不償失。
卻又聽賈薔道:“朕有個想法……大燕如今施行三年義務兵役制,太子并諸年長皇子們,在軍中服役的時間都已經超過三年,所以世上無人應該例外。朕尋思着,邊塞所能用的兵,畢竟隻是一小部分。尤其是北疆,元武八年那一戰,打的羅刹鬼伏屍三十萬,至少三十年内不敢再有南侵之心,所以不必再留二十萬大軍駐于彼處。
既然苦寒邊塞用不到,而大燕内陸一派承平,那麼兵役兵員許多都隻是走個流程,白白荒廢了。
且有權有勢或者有銀子的人家,還會走動門路,弄虛造假逃避兵役,既造成了貪腐,又壞了國法。
所以朕覺着不如這樣,每年新征義務兵員,悉數組建生産建設兵團,發往秦、漢、唐、宋四藩土服役!
以大兵團為建制,搞生産建設!
三年内表現優異者,可提前一年調回大燕,入邊軍服役,服滿二年,表現優異者,可直接提為基層武官。
若還肯虛心向學,就能繼續考入皇家軍事學院,前途無量!
這,也算是一條晉升之階了。”
頓了頓又問道:“永城候,大燕如今一年征兵多少?”
薛先欠身答道:“回皇上,老臣記得,元武五年時,征發兵役不過四十五萬。到了元武十年,經曆一場與厄羅斯一場大戰,再加上唐藩抵定,當年征發兵役近九十萬!再往後,天下太平,到了元武十五年,征發兵役降為八十萬。去歲元武十七年,也大抵差不離兒。
原本不該這麼少,畢竟十五年來大燕丁口翻了一番還多些,若每個适齡百姓都要服兵役,那至少要征兵百萬,甚至兩百萬。
但朝廷有政策,讀書種子下場科考者可免兵役。出海入外省或藩土買田耕作者可免兵役……尤其是後者,使得莫說權貴富戶,便是一些中等人家,也都想法子使得家中子弟免除兵役。買些地,派家中子弟去住上二月,隻當遊頑一遭,也就過去了。因此,數目遠遠不及。”
賈薔呵呵笑了笑,道:“聰明人甚麼時候都少不了,但開發和鞏固藩土、外省是基本國策,百年内不變。所以任何人,任何事,都要給這個讓道。”
呂嘉笑道:“皇上,不如這樣,将這個義務兵制,推後一年,卻可以提前放出風去。就說,元武十八年是最後一年,可以通過在外省、藩土買地來免兵役者……”
話音未落,曹叡就皺眉道:“呂大人,朝廷如今雖不富裕,卻也不缺這點銀子。皇上放出所言,此乃基本國策!”
呂嘉看着這個和他不對付了一輩子的老倌兒,呵呵笑道:“此事老夫豈會不知?但可以變通一番嘛,多提些要求。譬如,買田避兵役要有數目要求,五百畝方可免,且隻能免一人兵役。
除此之外,地不能買了就撂荒在那,每一隴地上都要有人耕作,否則就涉嫌欺詐朝廷,逃避兵役,這是重罪!
皇上,隻此一點,今歲戶部就要多收一大筆利市。藩土開荒,也會大進一步。
畢竟如今天下有錢人着實太多了!”
陳時聞言哈哈一笑,平日裡看不上這個老陰官兒,沒想到這次主意卻對胃口,他同賈薔道:“皇上,此計倒是不錯。要老臣說,皇上的确是萬古第一聖君,也是真正的愛民如子,和過去那些明君不同,皇上,您是真心将百姓放在心尖兒上!這當然沒甚不好,可臣以為,也不好一味慣着,都快不成樣子了!如今這生産建設兵團的主意就是一等一的聖明,老呂這法子雖有些上不得台面,但也解氣!哄着勸着不肯出力,還鑽空子逃避兵役,這就是在羞辱朝廷!”
景川侯張溫點頭道:“沒錯!如今對外開拓既然已經暫時中止,那就該好好練練内功了!”
最後,林如海都點了點頭,道:“皇上早先就與老臣談過生産建設兵團之事,隻是那會兒時機未到。如今大燕外擴暫止,是出台建設兵團的好時機了。軍機處要單設一人,主抓此務。這個差事辦好了,功在千秋。待藩土、外省都開發興旺了,也不愁百姓不去。過去十五年間,大燕從風雨飄搖甚至可以說從衣衫褴褛間開始,一步步複蘇、興旺,丁口翻了一倍有餘。但要明白,這還隻是一個開始!
方才臨江侯說的不錯,論體恤愛護百姓,皇上當屬古今曆代天子中的第一人。不斷的輕稅賦,糧價、布價又處于恰當的水準。安濟坊更是解決了很大一部分百姓看病難的民生之疾。所以,先前十五年才翻一番的丁口數,往後隻怕會越來越快。就會迫得百姓自己,不得不遷移出海謀生。
不過皇上,此事必要擇一老成且手段老辣的人來擔負起來,要扛得住罵名,不然……”
賈薔笑了笑,道:“就于萬洲罷。先生和韓邃庵将他視若驚才豔豔之輩,這二年來朕冷眼旁觀,暫時還未發現有甚麼格外出彩之處。這個差事交給他,辦得好,那一切好說。辦不下來,他也就到此為止了。”
林如海聞言,眉頭微微一蹙,卻未多言甚麼。
天下元輔,本就該譽滿天下,謗亦滿天下。
不能為天子承擔罵名的,又怎算是好元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