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當然不是在拜朝廷的天使,而是在拜故去的楚相爺,等祭祀結束,一些百姓甚至會将諸如米和部分其他食物放入竹筒,牽繩吊挂着放入河面,最終也是入了水中。
“他們,為何要把這些吃的丢入水中,這不是災荒之年麼?”
船上的一名侍衛知道得多一些,前陣子他也多次到河面上參與打撈和呼喚,更能理解一些嶺東的人感情,此刻向着太監解釋道。
“公公,雖是災荒之年,但得益于糧價較為穩定,且嶺東也是富庶之地,百姓們還能支撐,多是有一些餘糧的”
說着,侍衛看向岸邊另一處在祭祀的地方。
“這段時間民間傳言,天旱時節水中亦少食,楚相投河之後,恐水中魚蝦在頭七之内損毀楚相屍首,多地皆有百姓将吃食投入河中以供水族食用,讓楚相回魂能找到回嶺東的路”
“唉,雖是有些愚昧,但嶺東人情真意切啊.”
什麼回魂之類的詞彙,讓常本茂聽着有些心慌,但也不敢多說什麼。
而當船隻經過多日行駛到了河西辰州之時,岸邊竟然依舊偶爾能見百姓祭祀,并且将一小部分糧食投水,船上回京的一行也就更顯震驚。
嶺東畢竟狀況好不少,河西是實打實的兩年幹旱,百姓要拮據太多了經過這一次漲水,大通河的水域面積大漲,原本大河河段主要在嶺東,但一些支流被拓寬,與主流并軌,就好似大通河真正意義上延展了河道水域面積,從徑流之地也多了。
此刻岸上,易書元經過水邊,看向不遠處一家五口正在擺着小桌子祭祀,他們祭祀的正是楚航。
桌上的祭品不多,祭祀完成之後将其中一隻小碗中的米用筷子往河中撥了半碗,一個老妪口中還念念有詞。
“魚蝦龜鼈請用,勿要傷楚相爺屍身,勿要傷楚相爺屍身.”
易書元手中折扇展開,微微扇動着離去,肩頭的灰勉則出聲了。
“先生,老百姓做不做和楚航也無關啊,魚蝦怎麼可能傷得了楚航的屍身呢.這有些浪費,哎哎,那有幾塊臘肉也丢了啊,好可惜啊”
“也算是百姓的一片真心,雖略顯迷信,易某卻也無心去阻,或許将來時光流轉,也會多一種别風俗呢!”
“風俗?”
灰勉咧了咧嘴。
“年年浪費糧食?就算今年水汽歸回,正好趕得上耕種也.”
“啪~”
易書元用折扇打了一下灰勉的頭。
“這事我不說什麼,楚航也不會坐視不理,你操什麼心啊.”
說着易書元再度展開折扇,掃了一眼那邊河心正在行駛的船隻,微微搖頭離去。
民間喜歡将一月最初的幾天稱為端日,初一是端一,一直到初五為止,而今又是五月,聖旨初三到登州,初四楚航與俞子業夜談,初五入河而去。
“端午啊端午,正好是這一天,說巧也巧,說不巧,也是隐約有感.”——在皇宮中的皇帝還不知道嶺東、河西兩道情況的時候,在傳旨太監常本茂的隊伍才踏上回京路途不久的時候,遠在承天府的一個人卻已經知曉了在嶺東發生的事情。
而這個人就是譚元裳。
此刻的譚元裳就坐在暫住大宅書房的軟榻上,聽着下人的彙報,這人已經說了一刻多鐘,将很多細節都講得明明白白。
“楚相投河感動上蒼.大通河穩定漲水,兩道多地天降甘霖.然痛哭悲呼者不知凡幾.”
譚元裳的手已經死死攥緊了拳頭。
“嘭~”
榻幾上的茶盞都被微微震動,而此刻的譚元裳眼中已經忍不住溢出淚水,他這人一生極少哭泣,甚至明宗皇帝駕崩也沒讓眼淚流出眼眶,今天卻是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