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芊芊盯着自己看了許久,突然笑了。
她轉身,看着不遠處正在接電話的陳昂,玻璃裡那隻被豢養多年的雲雀,仿佛終于看到了籠子的門。
上海,深夜。
陸芊芊縮在被窩裡,手機屏幕的光映在她微微發紅的眼眶上。
“芊芊,陳昂家世好,人也穩重,你們從小一起長大,知根知底,訂婚的事就這麼定了。”
母親的消息像一塊巨石,沉沉地壓在她胸口。她翻了個身,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床單上的刺繡花紋——這是她十八歲生日時媽媽親手繡的,一朵小小的白玉蘭,精緻又嬌貴,就像她的人生一樣,被修剪得恰到好處。
可她真的不想要這樣的“恰到好處”。
她猛地坐起身,赤腳踩在柔軟的地毯上,走到書桌前拉開抽屜。裡面躺着一張去拉薩的機票,明天早上七點起飛。
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叛逆”。
清晨五點,浦東機場。
陸芊芊拖着小小的行李箱,站在安檢口前,心髒砰砰直跳。她昨晚隻睡了三個小時,眼下泛着淡淡的青影,可精神卻異常亢奮。她甚至沒敢告訴父母,隻在餐桌上留了張字條:
“我去散心,不必擔心”
字迹潦草,像是怕自己猶豫。
登機後,她靠窗坐下,指尖輕輕抵着冰涼的舷窗。飛機起飛時,上海的晨光剛剛漫過天際線,整座城市在雲層下漸漸縮小,最終變成一片模糊的光點。
她長舒一口氣,終于有種掙脫束縛的輕盈感。
拉薩,貢嘎機場。
飛機降落在拉薩貢嘎機場時,陸芊芊的指甲已經将掌心掐出了四道月牙形的紅痕。
"女士,您還好嗎?"空乘彎下腰,目光落在她攥得發白的手指上。
陸芊芊猛地松開手,像是被燙到似的。她擡頭,舷窗外高原的陽光刺得她眯起眼——那麼亮,那麼鋒利,像一把金色的刀,将她二十五年來循規蹈矩的人生"唰"地劈開一道裂口。
"我沒事。"她小聲回答,聲音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幹澀。
走出機艙的瞬間,高原的風裹挾着陌生的氣息撲面而來。幹燥的、凜冽的,帶着某種她從未聞過的味道——像是曬幹的青稞混着雪山融水的涼意,又像是經年累月的酥油燈燃燒後的沉郁。陸芊芊下意識深吸一口氣,卻被嗆得咳嗽起來,喉嚨火辣辣地疼。
"上海來的?"出租車司機瞥了眼她淺咖色的羊絨大衣和珍珠耳釘,"第一次到高原别急着活動,容易缺氧。"
陸芊芊點點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手機邊緣。屏幕亮起,鎖屏上是昨晚家宴的照片——父母笑容得體地舉杯,身旁坐着西裝筆挺的陳昂,而她自己穿着藕荷色旗袍,嘴角彎着連自己都覺得陌生的弧度。
她真的來了。
沒有父母的安排,沒有陳昂溫和卻讓她窒息的笑容,隻有她自己,和這片完全陌生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