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實,他是導演,要照顧着所有嘉賓才對,不能因為他一個人害怕就讓所有嘉賓睡在車裡,而且現在已經是所有嘉賓都表達了不滿,他不能那麼自私。
這樣想着,張無病松開了抓着車杆的手,立刻就被燕時洵力道極大極粗魯的拽着,踉跄着跌跌撞撞從台階上走了下來,下了車。
不知是張無病眼花,還是角度帶來的錯覺,他竟然覺得在他腳落在地面上的那一瞬間,所有靜靜站在車上的嘉賓都像是影影綽綽的鬼影,他們居高臨下的俯視着他。
在笑。
張無病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一抖,趕快伸出手想去揉眼睛,怕是自己眼花了。
但下一刻,他就覺得自己被燕時洵拽着手臂拎起來站好,推搡着将他推向前面。
小路的盡頭,一間村舍的大門“吱嘎!”一聲打開,裡面的寒氣混合着昏暗的燈光一齊湧出來,撲了張無病一臉。
從房門裡走出來的人,笑得僵硬而充滿死氣:“是要留宿的客人啊,請進,請進。”
“我們村已經很久沒見過陌生人了,就喜歡你這樣的……人。”
說到最後的音節時,村民的語調含混,如果細細分别,竟然聽上去像是他在說的,是“生人”。
張無病被推搡到了房門前,踉跄了幾下才勉強站好。
然後,就在他擡起頭的時候,透過房門和村民的縫隙,他看到了房屋裡的桌子上,正擺放着一張黑白遺像。
遺像上的年輕人似乎察覺到了張無病的視線,他動了動眼睛,緩緩轉而看向張無病,咧開了一個貪婪的笑容。
張無病倒吸了一口氣,頭皮發麻。
“燕哥!燕哥有鬼啊啊啊啊!!!”
可是這一次,站在張無病身後的“燕時洵”沒有動。
“燕時洵”隻是和那些“嘉賓”們站在一起,像是綽綽鬼影,不言不語,隻安靜的站在生人的背後,貪婪而惡意的用冰冷的眼睛梭巡生人的身影。
……
燕時洵猛然睜開眼睛,迅速翻身下床,修長的身軀緊繃,竟是已經擺好了面對攻擊的反擊姿态。
他鋒利得像是刀子一樣的目光在黑暗的房間内環視一圈,又斂息側耳傾聽了好半響四周的動靜,在确認了确實沒有發現張無病的身影後,他才緩緩松了口氣,疑惑的放松了下來。
可能是錯覺,又或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他剛剛竟然覺得自己聽到了張無病求助的聲音。
是太擔心那家夥了嗎?
燕時洵有些納悶,并對自己此時的狀态嗤之以鼻。
他又不是張無病他爸,為什麼擔心這麼多?就算張無病日常慣會撒嬌抱大腿,喊他“爸爸”也爽快得毫無心理負擔,但他可沒有一個這麼大還蠢兮兮的兒子。
燕時洵哼了一聲,随即擡起手表查看時間。
一點二十。
離所有人進房間也就不到兩個小時,卻像是所有人都睡着了一樣,周圍安靜得可怕。
不過出了子時,燕時洵倒是可以蔔卦問神了,這一點讓他稍稍松了口氣。
對于常年抓鬼驅邪的人而言,無法蔔卦問神就相當于被廢掉了一隻眼睛,隻能看到陽間事,卻無法看到陰間事。在面對兇殘的惡鬼時,極為不利。
所以不能問卦、卻同時還是鬼怪喜歡出沒的子時,對于他們這樣一隻腳踩在陽間,一隻腳沒入陰間的人而言,極為兇險。
子時無事發生,這讓燕時洵稍微有些定心,之前心中的暴躁也平息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