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第9頁)

  會是這一次嗎?

  十幾年前,村民們可能是出于自身的貪欲,又或是被邪神蠱惑,而将野狼峰上的樹木全部砍伐殆盡,自己親手将原本庇護着他們的山神推下了神位,卻反而将邪神奉為山神。

  所以山神的力量全失,隻剩下一個空蕩蕩的正神神位,被邪神堂而皇之的占據。到最後,竟然使得一直以來毫無保留滋養守護着一方土地的山神落得個神廟被奪,自己也被趕到角落裡勉強靠着一點過去信衆的力量寄身的下場。

  ……真正的,引狼入室。

  燕時洵想過很多種可能,比如天災,比如天道破敗,但卻沒有想到,竟然是被保護的人自己自毀根基。

  他想起了之前在正殿時所見的壁畫。

  那些村民被以魂魄當做标記物懸挂在牆壁上,隻是被邪神當做炫耀的物品,卻沒有得到任何的滋養和保護。并且那些村民魂魄不全,連去往地府投胎的可能都沒有。

  甚至不隻是壁畫,出現在中庭的鬼魂,闖進正殿的稻草人……可能都是當年的村民。

  ――這就是他們想要的嗎?

  為了當年眼前的利益,驅趕走了山神,将許諾可以給予财富的邪神當做自己的神而供奉,卻隻是将自己變成了這樣的下場。

  一股悲涼感從燕時洵的内心蔓延。

  他很想和那位山神面對面,問一問?k――恨嗎?怨恨那些抛棄了山神的村民嗎?

  “你本來有很多方法不必落到現在的處境。”

  燕時洵斂下眉眼,修長的手指将原本散亂堆在一起的宣紙,重新整理疊放好,語氣平淡得就像是和那位山神對坐閑談一樣。

  “村民曾經祭祀你的香火,你所擁有的力量,如果你不曾毫無保留的将這些力量全部反哺給村民,那最起碼,你還能保留有應對危機的力量,而不是因為循環中斷就失去了能與那些邪物一戰的力量。我看到了山神廟志上所記載的,附近的村子當年的産量和每家每戶所獲得的錢财,如果不是你傾盡全力的協調風雨,向山林裡的動物告知不允許它們破壞農田,又使得土地肥沃适宜作物生長,當年這附近的田地不會擁有這麼高的産量,那些村民就算沒有去挖樹毀山,也稱得上是富足。”

  “又或者,在村民們被邪神蠱惑而做下錯事的時候,你能夠及時止損,嚴厲的警告懲罰那些村民,或許他們也就不會毫無畏懼的繼續如此行事,而會因為恐懼而收手。那樣的話,你雖有損傷,但一切都還來得及。”

  “可是,你什麼都沒做。”燕時洵向安靜的空氣發問:“為什麼?”

  破舊昏暗的房屋靜靜的,沒有一點回響,隻有暴雨拍擊在房檐屋前所發出的聲音。

  許久,才從空中傳來一聲淺淺的歎息,淺得像是燕時洵的幻聽。

  ――因為,他們雖有錯處,但也不至被懲罰啊……他們已經不再是繞着神樹奔跑玩耍的孩童,他們有自己的判斷和責任,應該為他們的選擇而承擔後果。他們選擇的因,無論好壞,都沒有其餘人能夠插手幹預,就算是我也不可以。

  隻是,惡因結出的惡果,也需要他們自己來承擔。僅此而已。

  像是母親的眉眼低垂,眉目間滿是慈愛與溫柔。

  就連本滲透了雨水而陰冷的房屋中,都仿佛被一股暖意包圍。

  燕時洵原本在整理着宣紙的手頓住,半響,才重新若無其事的繼續将宣紙理順疊好,放在房屋内尚算得上是幹爽的地方,免得這些本就被腐蝕嚴重的宣紙再次受損。

  “但你即便說着不會去幹預,卻還是心軟的沒有離開這裡,而是繼續守在山神廟裡看護着那些已經全部死去的村民。”

  微弱的光線落在燕時洵那雙狹長的眼眸裡,如同照亮了一粼海水,透徹而清醒。

  “否則,你不會寄身于舊神像中堅持要待在正殿裡,也不會靠着山神廟志彙聚起的一點力量而勉強支撐着,偏居在這種破舊漏雨的房屋中。”

  山神沒有反駁燕時洵所說的話,而是沉默了下來。

  這讓本來将真假信息摻混在一起試探着問出的燕時洵,也确定了自己的猜測。

  ――那些村民,确實已經在當年全部死亡。

  既然如此,那恐怕連同野狼峰在内的整片地域,都已經落在了邪神手裡,附近的村子也已經沒有留下任何一個活人,村民們的肉身被邪神搞成了焦屍和稻草人,替邪神看守田地,或是獲取生人陽氣以成為力量的補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