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時洵看着老闆忙碌的背影和硬擠出來的笑容,好半會兒才重新低下頭,慢條斯理的抽出一雙一次性筷子掰開,相互蹭着兩根筷子間細碎的木屑,免得紮手。
第一次來到這種環境的邺澧也已經開始品嘗,但他看了眼旁邊燕時洵的模樣,知道燕時洵已經察覺到了什麼。
鮮美的生煎一個個滾胖混圓,面褶均勻好看,帶着煎後的金黃色,撒了蔥花後看起來賣相很棒,讓人食欲大開。
但燕時洵剛吃了一口,就停頓住了。
和往常他習慣了的味道不一樣,今天的生煎包,味道不對勁。
不是不好吃,而像是廚子本身無心料理,滿腹焦慮,于是這份心情也跟着手下和面的動作一起被揉進了面裡,因為心不在焉于是連做習慣了的配料都放錯了比例,味道變得不再和諧。
“這食物裡,有死亡的味道。”
在燕時洵停了筷子之後,邺澧也随之放下了食物,垂眸看向盤子裡生煎包的目光微涼,帶着看透了一切的透徹。
“身體不舒服?是哪種不舒服?”燕時洵哼了一聲,并沒有被老闆的應付糊弄過去。
他轉頭看向身旁的邺澧:“本來還說要帶你試試最正宗的濱海早點,看來今天是失言了,改天吧。”
“你要是有急事就先離開,我在這裡等等老闆。”燕時洵的唇角扯開一抹笑:“我倒是想知道,是怎麼個不舒服法。”
邺澧從善如流:“我的時間很空閑,我陪你一起等。”
而那邊,随着人流量上來了而一直在忙得團團轉的老闆,卻時不時就用焦慮忐忑的目光向燕時洵這邊看來,像是擔心燕時洵會離開,又怕讓他看出端倪的想讓他離開。
于是,在看到燕時洵和同伴慢慢的吃完了早餐還坐在那裡等待時,老闆不自覺的松了口氣的同時,眼裡也浮現出憂慮。
等終于忙完了早上的高峰期之後,太陽已經升到天空中了。
老闆收完了一份錢,趕緊轉身看向燕時洵所在的角落。
他的面色驚喜,但動了動嘴唇,還是猶豫着沒有說出原本想要說的話,而是問道:“燕先生怎麼還在這裡,是早餐分量沒夠嗎……”
“你妻子她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燕時洵乍然出聲,打斷了老闆的話:“很多年前我就幫你妻子驅過邪,你應該知道,如果我想知道什麼,你是瞞不過我的,我可以算出來。”
“花兒,花兒她沒什麼事啊……”老闆本來還想打着哈哈糊弄過去,然而卻在對上燕時洵的視線後,熄了火。
他就像是被突如其來的噩耗壓垮了精神一樣,肩膀猛地向下頹唐的垂了下來,之前還精神着的整個人都縮成了一團,像是下意識的想要保護自己一樣,雙臂抱住了自己的腦袋,面色痛苦,雙眼含淚。
“燕先生,我不知道該怎麼辦。”老闆的眼眶通紅,聲音顫抖着:“花兒她的狀态很不對,但,但我沒辦法和任何人說,也不敢找人求助。我沒有辦法了,但我又不能眼睜睜的看着花兒現在這個樣子,我,我……”
“你别着急,慢慢說。”燕時洵随手從旁邊拿過一隻塑料凳子,放在了老闆身邊,示意他坐下緩一緩再說。
老闆抖着手坐在凳子上,緩了好一會兒,才重新恢複了正常的模樣。隻是他通紅的眼圈和恐懼的眼神,看起來狀态仍舊很不好。
“燕先生,你是知道的,我和我家花兒……出身不好。”老闆苦笑了一下,之前的恐懼和焦慮,都在看到燕時洵的時候,逐漸平緩了下來,像是找到了靠山一樣,重新安心定了下來,開始娓娓道來這段時間他們家發生的事情。
老闆姓楊,叫楊光,他妻子則叫楊花,兩個人是出了五服的同宗,幾十年前年輕的時候從鄉下來到濱海市打拼,因為戶口有問題,隻能在查的沒那麼嚴的老城區,靠着做早點維持收入過活。
原本兩人的生活雖然艱難,但有情飲水飽,也算過得和睦甜蜜。而且這對夫妻不知道原來曾經經曆過什麼苦難,完全不怕吃苦,就算每天要起得很早都不叫苦,而是樂呵呵的,向問起來的人回答說,自己很喜歡這種能每天第一個看到太陽的生活,這會讓他們覺得自己還是活着的。
但最近十幾天,楊光卻發現,自己的妻子楊花變得疑神疑鬼,經常在半夜驚叫而起,抓着他的手說自己看到了鬼,就在她身邊站着還讓楊光趕快把鬼趕走。然而當楊光看去的時候,黑暗裡隻有家具,并沒有妻子說的什麼鬼。
妻子在和緩了下來後,也對吵醒了楊光很内疚,畢竟他們還要很早就起來為早點攤做準備,能睡的時間很少。楊光以為妻子隻是最近壓力大而已,在安撫下妻子後,也重新睡下。
然而沒多長時間,妻子卻再次恐懼的大喊着從床上猛然坐起身,滿身是汗被吓得六神無主,眼睛瞪得大大的抓着楊光說她看到了她的妹妹,說她看到她那個早就死了幾十年的妹妹出現在她夢裡,渾身是血的向她哭訴自己很疼,想讓她去救她。
聽到這話的楊光,心都涼了。但卻也隻是強撐着打起精神,安撫着妻子,說夢都是反的,妹妹在下面過的很好,早就已經投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