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看來,燕時洵不畏懼天地鬼神,連作惡的神明都能斬殺在眼前,好像沒有什麼東西能令燕時洵動搖或畏懼。
但現在,燕時洵竟然在尋求自己的幫助?
所以燕時洵剛剛,才會拉着自己到房間内一叙啊……
不到一秒的短暫時間之内,邺澧的思維轉過了幾道彎,便想通了所有事情,冷峻的眉眼間帶上了了然的神色。
邺澧邁開長腿,在落地窗前的藤椅上坐下。
他的一雙長腿交疊,讓一雙筆直有力的長腿所帶來的壓迫感顯露無遺。而他擡起骨節分明的手掌,虛虛的撐住自己的下颔,做出了一副誠懇傾聽的模樣。
但那份鋒利的氣勢,卻驚心駭人。
“很長時間以來,想要向我尋求幫助的人有很多。他們不知道我的名字,卻知道有我的存在,所以日夜不曾間斷的乞求。但是,我從來沒有回應過任何存在。”
“我也曾短暫的認為,或許是我對向我求助的人要求過于苛刻,我也許應該更偏向于人,或是更溫和一些。所以在很多年前,我來人間走過一遭,想要看看,我是否做錯了。”
“罪惡被重新審理,冤魂哭嚎着生前的冤屈,群鬼夜哭至天明,而人心動蕩。”
“我行走過大地,躬身向人們伸出過手。”
“但是很遺憾,我的結論是――這個人間世,沒有得到我回應的資格。”
邺澧低沉磁性的聲線帶着笑意:“而現在,你在向我尋求幫助,期待我的回應,想要讓我去保護其他生人,庇護于他們。”
“既然你想要讓我親自破壞我的限制,那麼。”
邺澧向燕時洵擡了擡手,骨節分明的手掌掌心向上,平攤而開,像是想要燕時洵将什麼東西放在自己手掌中:“給我一個回應你的理由吧。”
人間的驅鬼者。
說服我吧。
讓我心甘情願的将我的力量交給你,讓我降臨于你,讓我聽一聽這個人世間還有拯救和幫助必要的可能性。
無論是正義或是生命,都已經無法打動邺澧。
千年來,他淌涉過屍山血海,血液浸透了他曳行在地的寬大衣擺,讓他每走一步,心髒就沉重一分。
他冷眼看過朝代更疊,生死交替,冤魂厲鬼哭喊如擂鼓,刀山火海裡,處處是惡鬼哭嚎。
可陽間不判。
世人作惡,驅鬼者卻視而不見。
冤魂哀哭,驅鬼者卻手起刀落。
邺澧對人間僅存的善意,早已在千年間被消磨殆盡,變得冷硬而毫無情感。
天地鬼神不仁,以萬物為刍狗。
但是,他并不是沒有給過世人機會。
邺澧曾經走下自己高高的殿台,邁進了人間。
但是,他伸出去的手,卻隻得到了蔑視和怨恨的污。
邺澧對人間世徹底失去了善意,認為人間已經無救,世人明明活着卻讓自己如厲鬼,天地大道鐘愛的人間已經變成了惡鬼地獄。
就在他冷漠的收回手時,卻有一顆糖,被少年冰冷稚嫩的手指,放進了他的手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