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土隻是出了個神的功夫,燕時洵竟已經将他們兩人藏到了相對安全的地方,屏住呼吸靜靜的潛伏在釘死窗戶的木闆後面,透過木闆之間的縫隙向外看去。
“燕哥,我們這是在幹什麼?”楊土很是驚詫,到現在還不明白目前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不過好在他還算是有眼力見,在看到燕時洵如此警惕的模樣,沒有貿然發出過大的聲音。而是輕手輕腳的摸到燕時洵旁邊,壓低了聲音,用氣音向燕時洵詢問着。
燕時洵卻隻是豎起一根修長的手指抵在唇前,示意楊土不要說話,不要發出任何動靜,隻需要安靜的看着就行。
木闆的縫隙之外,那些從農家樂裡追出來的死屍骸骨,因為僵硬的關節導緻的行動遲緩,使得它們遠比燕時洵落後了好一會兒。
突然失去了目标,讓它們茫然的停留在農家樂的院門口,沒有目的來回走動。
後面追上來的骸骨被前面停下來的骸骨擋住了路,于是聚集在一處,骨骼的摩擦聲重疊放大。
引起了月亮溪邊村民們的注意。
那些前一刻還提着紅燈籠的村民們,從最前頭領路的一個開始,一個接一個的停下了腳步,剛剛那些喜慶的歡笑聲也都戛然而止。
本來還被他們歡笑的聲音打破了安靜的月亮溪,重新歸為死寂。隻有死屍骸骨之間相撞的摩擦聲,在這種安靜之下仿佛被擴大了很多倍,極為顯眼。
那些在原地站定的村民們,像是上好了發條的齒輪一樣,整齊劃一的一卡一卡的緩緩扭過頭來,那對映照不出任何光亮的眼珠,用死氣沉沉的視線直直的向農家樂的門口看去。
直到此時,那些反應遲鈍的骸骨好像才發現村民們的存在。紅燈籠的光芒傾瀉在地,也将骸骨照映其中,将它們本來慘白的骨骼染成了一片血紅色。
仿佛那些早就腐爛掉的血肉,又重新長回到了骸骨的骨架上,血液潑地。
在村民們僵硬看過來的視線下,骸骨仿佛才反應過來什麼,立刻轉身想要往農家樂裡跑。
但是,後面的骸骨堵得密密麻麻,完全沒有路可以給前面的骸骨通行。于是前後兩部分骸骨面對面相撞到了一起,前一刻還是“同伴”,這一刻就是想要掃清的路障。
甚至不少骸骨因為碰撞得太激烈,連身上本就脆弱的骨骼都被對方撞碎,掉在地面上又絆倒了其他的骸骨。
原本殺氣騰騰沖出來的死屍骸骨,忽然之間便變成了一片混亂。
而原本沿着月亮溪停下腳步的村民們,則由最前面的領隊起頭,重新動作了起來,緩緩從溪邊走向農家樂。
最前面領頭的村民是個中年男人,隻是他看上去卻不像是常年在農田裡勞動的人那樣,膚色發黃發黑。
他的臉色極白,近乎于紙,眼珠卻極黑,沒有眼白,整個眼眶裡都是濃郁的黑色,就像是畫在白紙上的墨水。
領頭的村民手裡拿的也不是其他村民提着的紅燈籠,而是拎着一面系着紅綢布的鑼,上面卻同樣貼着大大的“?幀弊幀?
紅紙黑字,筆畫起承轉合之間銳利如鈎。
那村民重重的一敲鑼,頓時一聲鑼聲震得人仿佛連魂魄都聽到了,尖銳又極具穿透力。
那聲音直往腦仁裡面鑽,聽得人直皺眉,楊土難受得趕緊捂住耳朵。
燕時洵卻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還站在釘死的窗戶後面,一動不動的緊盯着那拼命想要逃竄,和另一邊随着鑼聲跟着領頭人往農家樂方向拐去腳步的村民們。
“村有喜事,送女嫁神,何人喧嚣,擾亂神祭――!”
那領頭的村民一張口,聲音尖利又把音調拖得極長,在這樣空曠安靜的山間回蕩,變成了一片安靜中唯一的聲音。
骸骨像是想要說話,但是它們的血肉早已腐爛殆盡,就算它們拼命張開牙颌骨,也隻有幾隻細長黃白的蛆蟲從裡面探出頭來蠕動搖晃。
後面提着紅燈籠的村民們不言不語,隻用一雙漆黑的眼珠,沉沉的往骸骨身上看去。
紅色的光從下向上的打在村民們的臉上,将他們的面容扭曲成駭人的猙獰模樣,仿佛惡鬼張開嘴,肆意獰笑。
領頭的村民還在敲着鑼,骸骨們踩踏着彼此的骨頭想要往農家樂的院子裡跑,卻還是被越來越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