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頭的村民還在敲着鑼,骸骨們踩踏着彼此的骨頭想要往農家樂的院子裡跑,卻還是被越來越靠近。
前一刻還仿佛是“獵人”的死屍骸骨,轉眼之間便成為了别的存在眼中的獵物。
村民們用另一隻沒有提着紅燈籠的手,伸向骸骨。
然後――
楊土猛然擡起雙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睛瞪得大大的,驚恐的從木闆縫裡往窗外看。
大口大口咀嚼的聲音傳來,堅硬的骨骼在被咬斷時在嘴巴裡發出一聲聲悶悶的脆響,“嘎吱、嘎吱”……
重物落地的聲音,骨頭斷裂的聲音,所有的嘈雜聲混為一團,在被紅光映紅的月亮溪旁邊,成為了唯一的聲音。
楊土的眼睛裡憋出了淚花,卻連眨眼的動作都已經在驚恐之下被遺忘,隻有求生本能的拼命捂住嘴巴,不要讓自己發出半點聲音。
淚光模糊了的視野中,楊土卻看到站在他前面的燕時洵,始終眉目平靜的注視着這樣詭異離奇的場景,仿佛早已習以為常,沒有什麼能吓得到他。
這一刻,楊土很想問問燕時洵:你難道不怕嗎?平常所接觸的人,忽然之間變成了這樣無法理解的樣子,甚至把那些想要傷害他們的骨頭塞進嘴巴裡,好像在咀嚼什麼美食一樣。你就不想跑嗎?不怕下一個就會輪到自己嗎?
因為楊土的眼神太過灼烈,燕時洵微微側首,那雙眸光平靜的眼眸從楊土畏懼到慘白的臉上滑過,然後重又看向窗外。
村民們并沒有繼續往農家樂裡走,在啃噬掉農家樂門口的十幾具骸骨之後,其餘的死屍骸骨早就奔逃進了農家樂深處。
領頭的人緩緩站起身,從剛剛野狗一樣趴在地上啃食骷髅頭骨的猙獰模樣裡,重新變成了之前喜氣洋洋的模樣。
其餘村民也都正了正自己淩亂的衣服,顯得對将要參加的成親禮很是重視。
隻是和剛剛不同的是,村民們的臉上都帶着飽足的神色,像是剛剛吃完了一頓足夠回味很久的大餐一樣。
并且,燕時洵不知道是否是紅光打上去時光影扭曲出來的錯覺,他竟然覺得,那些村民們的一舉一動,好像比之前更為靈活了。
隻是依舊不變的,是他們慘白如紙的臉。
“該上路了,不要誤了吉時。”
領頭那人一敲鑼,尖利着嗓子拖長音調喊道:“送女出嫁,陰神将生――!”
那些村民們跟在領頭人的身後,原本沒有表情的臉上整齊劃一的帶起了同樣的喜慶表情,就連眼睛彎起的弧度。嘴角笑容的角度,甚至是臉上的皺紋,都一模一樣。
像是同一張臉一直被複制,趕工期的手藝人将同樣的臉和表情匆匆畫在手下的白紙上,筆畫過後,出現的就是一張張神情一樣的臉。
村民們哄笑着,嘴巴裡不斷喊着喜慶的話,氣氛重新熱鬧了起來。
“嫁女為神,開枝散葉,楊家添丁喽――”
“土地神保佑楊氏,子孫綿長――”
“七月七月,送女出嫁,鳳冠霞帔,姣容月貌……”
“她,回來了……”
紅燈籠大大的“?幀弊終诘擦斯猓?陰影落在村民們的臉上,腳下……
村民們從農家樂旁邊的小路上走向村子更深處,就從燕時洵他們藏身的村屋門前走過。
距離燕時洵和楊土的距離,不足一米。
燕時洵甚至能近距離看到那些緩慢走過的村民的臉。
他們笑着,但眼睛卻始終是反射不出任何光亮的黑色,沒有眼白的眼珠占據了整個眼眶,從旁邊掃過時,那僵直死氣的視線都仿佛帶起一陣陰冷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