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中年男人站在門口,滿臉喜氣的朝少女笑得開懷:“朵兒啊,沒想到最後還是你給你爹争氣啊!你姐姐就是個廢物,白眼狼!老子白養了她這麼多年,她倒好,直接跟着别的男人跑了,媽的!”
“不過這下好啊,這下我就有錢買新媳婦了。朵兒你放心,你有了弟弟之後,咱們家就算是後繼有人了,等過年去上香的時候,我一定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你,你也很開心吧。”
另一個婆婆笑着上前,将手裡的紅蓋頭放在少女的發上。
紅色的布緩緩落下,遮住了少女的視線。
她看向這個世界最後的一眼,是房門外血紅色的天空。
殘陽血紅,潑灑整個村子,院子裡擁擠的人群身上也被染得血紅,每個人的笑臉,都仿佛被血液浸透。
終于,紅蓋頭落下。
少女的視野,徹底成為了血一樣的紅色。
趙真無力的被架着走出房門,前一刻他還期盼着的自由,現在成為了通向地獄和死亡的路。
他拼命的想要往後掙紮,但奈何身體裡半點力氣也無,隻能拖拽着雙腿,順着兩邊架着他的中年媳婦的力氣往前走。
每走一步,下身就撕裂一般的疼痛,令他冷汗津津,幾乎邁不開雙腿。
絕望和無助将趙真淹沒。
仿佛在這一刻,他不再是演員趙真,而是變成了少女楊朵。
她被關在了柴房裡,無助的哭泣和絕望的求助沒能等來誰來救她,卻隻等來了獰笑着的年輕人們。
她在惶恐與疼痛中等待了很多個日夜,可最終所有的期待都落了空,最後連魂魄都麻木,原本的哀求和哭泣,都堆積在心中,釀成了怨恨和憤怒。
村裡的婆婆媳婦将她從柴房裡帶回了家,為她描眉畫唇,為她穿上漂亮的嫁衣,昂貴的首飾。
這些也許曾經是她孩童時的期望,也曾天真的踮着腳,向着某個少年害羞又大膽的問,願不願意娶她做媳婦。
可是,當霞帔金翠真的落在她的身上時,這些卻都隻成為了對她死亡的宣告,成為了最後一根稻草,壓垮了她對這個世界、對村子和親人所有的期盼。
――她憎恨這個世界。
趙真神情恍惚,唢呐聲就響在耳畔,鑼鼓的聲音歡快慶賀,所有人的道喜聲、歡呼聲、大笑聲,都成為了喜樂最好的伴奏。
可是,這些卻讓他仿佛失去了所有思考的能力,大腦變得渾渾噩噩,一片漿糊。
他不再疑惑為何自己會出現在這裡,為什麼身上鳳冠霞帔,魂魄在一個将要出嫁的少女身體裡,也不再想着怎麼樣才能從這裡逃離。
他就像是徹底融入了這裡,成為了村子的一員。
他就是少女楊朵。
因為姐姐和别人私奔,所以他被族長拿來頂替了他姐姐,代替姐姐嫁給土地神,卻也絕了他心中數年隐秘青澀的愛戀,徹底斬斷了他和他所愛的少年的美好記憶。
而因為他的出嫁,他的父親會拿到一筆錢,可以娶新媳婦,可以生新的兒子。
大家都很高興,除了他。
所有人都在為他高興,都在喜氣洋洋的相互道賀,說他有福氣,說他父親有福氣。
可隻有他,滿心絕望。
今日是他的出嫁禮,他的新郎,是土地神。
太陽落山,月亮将出,是為昏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