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追查了這件案子幾十年,而現在,那孩子就在我咫尺之地。我不能再一次任由任何理由打斷我将她救回來。”
陳警官滿是皺紋的臉上,顯露笑意:“死有何懼,最怕的,是我自己辜負了自己,也辜負了那孩子。”
“等等,陳先生,你不必如此,隻需要再等一會……”
“不能等了。”
陳警官緩緩搖頭:“當年我隊友也是這樣對我說的,可是這一等,就是陰陽兩相隔。我不知道如果我再等一次,是否還會發生什麼。但是。”
陳警官擡頭,直視兩位道長,坦蕩道:“多等一刻,那孩子就痛苦一刻,我不能再讓我曾經犯過的錯誤重現。”
“請原諒。”
沉默的楊濱生也忽然開口,帶着官套但平和的笑意,道:“我會和陳警官一起翻過月亮山,進入家子墳村,哪怕等待我們的是死亡。”
“請不用考慮我們,我們都是做錯過事的人,所以,我知道那種折磨人幾十年的愧疚有多難熬。當年我選擇了袖手旁觀,甚至逃離了楊氏宗族逃避,以為這樣就能放過我自己,但迎接我的,卻是更大的痛苦。”
楊濱生道:“江嫣然因為我的疏忽而被拐賣,如果她要殺我,我引頸受死。但,請别阻止我。”
“你們……”
宋一道長還想要說什麼,卻被旁邊的馬道長一把拉住。
馬道長向宋一道長緩緩搖了搖頭。
他同樣是做錯過事的人,他沒有救回野狼峰村落的人,那種痛苦糾纏他二十年,直到燕時洵解決野狼峰的千百魂魄,他才終于得以解脫。
所以,他能理解楊濱生和陳警官的心情。
死有何懼?
唯有愧疚,磨人至深。
宋一道長看着周圍渾噩湧來的死屍,知道自己并沒有時間勸說兩人,嘉村還有很多村民處在死亡的威脅中,等待他們去救。
他隻好歎了口氣:“随你們吧,這是你們自己的道,其他人不修此道,就沒有資格置喙。”
楊濱生和陳警官笑着向兩位道長道了謝,在得到了翻過月亮山進入家子墳村的路線後,就轉身前往了。
陳警官灰白的頭發被夜風吹拂起,他的腰背佝偻,眼神卻明亮堅定。
一如幾十年前,那個滿懷熱忱的青年警官。
馬道長愣愣的看着兩人遠去的背影一眼,然後一回身将旁邊的死屍打翻在地,臉上浮現出笑意。
這才是,真正的修道者啊。
他們的道,就在他們的腳下。
……
祠堂内,飛沙走石,樯傾楫摧。
原本豎立在牆面上的牌位,都在劇烈的震動下紛紛摔落下來,被攔腰摔碎,楊氏宗族的匾額也摔成了兩半。一片狼藉灰塵,看不出曾經的香火旺盛,長明燈不滅。
就像是一個興盛的宗族,終究被它自己摧毀殆盡。
江嫣然發了狠,她不再是之前出現在燕時洵面前的無害小女孩形象,而是真正如厲鬼猙獰,飛揚的裙角都是最鋒利的刀刃,輕易就在楊朵的嫁衣上劃開大口。
而她每一次與楊朵近身接觸,握緊如骨爪的手都從楊朵身上硬生生撕下肉來,鮮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