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醫生,不會治病救人。”邺澧伸手攔下燕時洵:“現在是子時,你又能做什麼?”
“那也一定有我能做的事!”燕時洵眸光堅定,不肯放棄:“哪怕隻是增加一點概率,哪怕要損耗我自己的氣運……”
“你有遠超于這個時代的天賦,但是時洵,即便是你,你要怎麼救一個已死之人?”
燕時洵伸手去推邺澧胸膛的動作頓時,他愕然,擡頭看向邺澧、
“什麼……意思?”
邺澧放下攔着燕時洵的手臂,他緩緩蹲下身,将手裡拎着的拖鞋放在燕時洵的旁邊,平靜道:“醫生是一個經常要與酆都地府搶人的職業,很多時候在手術室裡,陰差就等在醫生旁邊,他們彼此對此心知肚明,這是一場艱難的拉鋸戰,是生死之間的較量。這很難,但醫生沒有放棄過,哪怕到最後一秒,耗盡最後一絲希望。”
“時洵,很多搶救,已經是絕望中最後一絲不肯放棄的希望。但那并不意味着,生命一定會被挽救。”
邺澧重新直起挺拔的脊背,側身向後面的大廳看去。
滿地的血迹逐漸幹涸,但誰都沒有功夫去處理這一地狼藉。
所有人的心思,全撲在手術室的幾人身上。
那是他們的同事,師弟,導師,是他們曾經聽說過的名字,共事過一起為生命奮鬥過的人。
所有人都真切的希望着他們轉危為安。
但,事總不如人願。
“他能有上手術台的機會,已經是其他人盡力了的結果。但是時洵,他的魂魄你已經離開了。”
邺澧的聲音帶着奇異的平靜感,明明他就站在燕時洵面前,但是他的聲音卻仿佛從遙遠的虛空中傳來:“他的名字,出現在了酆都。”
燕時洵原本搭在邺澧手臂上的手,瞬間捏緊。
“但即使是這樣,應該還有什麼是我能做的……”
“時洵。”
邺澧像是在歎息,他打斷了燕時洵的話,道:“起卦吧。”
“我站在你身邊,鬼神之時無法幹擾你,你可以起卦向天地詢問。”
子時不算卦,算則鬼神怒。
但當燕時洵起卦時,他絲毫感受不到滞澀的阻力,像是天地默許了他的行為。可是他一向靈活的手指,這次卻抖得幾乎掐算不住。
是……必死之劫,無有生還可能。
屬于醫生的氣運,已經消散了。
燕時洵親眼見過很多次死亡,也有人曾在他的懷裡一點點失去了熱度,他卻眼眸幹涸連眼淚都哭不出來。
但是這一次,他卻依舊感覺到巨大的悲?Q從心底蔓延而上,緊緊的抓住了他的魂魄,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邺澧歎息一般,伸開雙臂将燕時洵擁入懷中:“去見那位醫生最後一眼吧,在他想要離開之前,陰差不會來。”
燕時洵喉結滾了滾,卻沒有向邺澧問出他是怎麼知道這些的,隻是啞着嗓子道:“好。”
手術室的燈亮着,而白到刺眼的走廊上,隻有一位中年儒雅的男人頹然坐在長椅上,抱着頭的雙手顫抖着,肩膀像是承受不住打擊一樣垮塌下來。
燕時洵走到男人身邊,輕輕坐了下來。
“手術應該還要很久,想要聊聊嗎?”他微微垂下眼眸,在看到男人身上沾着的血迹時動作一頓,随即将一杯熱水遞向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