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晾曬着糧食,孩童的嬉戲聲和狗吠聲傳來,夏日的微風吹過樹葉發出嘩啦啦的聲音,在炎熱的天空下從深山中帶來一絲涼意。
往來的村民就從三岔路口走過,但對擦肩而過的燕時洵和邺澧視若無睹,像是他們是置身于環境之外的透明人。
燕時洵還看到了幾張讓他覺得熟悉的面孔。
他愣了下,才反應過來那幾張面孔都與南天有幾分相似,但年齡卻完全對不上。
邺澧低沉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幾十年前,南村在夏至祭之後,開始變得奇異。”
他擡手遙遙的指向村中一戶,平靜道:“有人向村中建言,主張取消古老守舊的祭祀,但被駁回。”
邺澧的話音剛落,燕時洵就聽到“砰!”的一聲。
被邺澧指着的那戶人家的大門,猛地被從裡面拽開,又重重甩上,驚得院中狗聲狂吠。
而一名怒氣沖沖的衰老婦人從院子裡出來,她的眉頭緊緊皺着,眉間一道豎紋讓她看起來極為嚴厲而氣勢驚人,向下耷拉着的嘴角毫不掩飾的昭示着她的憤怒。
但更大聲的男性怒吼聲,從衰老婦人身後的院子裡傳來。
“你這是數典忘祖!祖宗傳下來的規矩,豈是你說扔就扔的?要是村子明年出事了,你來負責嗎!南村的神婆你也不要當了,不為村子着想,你沒這個資格!”
衰老婦人絲毫不受威脅,隻猛地一回身,目光如雷電咄咄射向院中人,冷笑着咬牙切齒:“你們死守着的傳承就是什麼好東西了嗎?死人祭祀,南溟山中有神,多少途徑南村附近的山外人都一去不複返……呵,南村,必将因你們而滅村!”
她仰了仰頭,冷笑道:“我等着看你家破人亡的那一日。”
院中人暴怒:“你!”
但衰老婦人絲毫不給他繼續罵下去的機會,轉身就大步流星的離開。
在遠處,一對年輕男女正焦急等待着。
一看到衰老婦人,那對男女就趕緊迎上去:“阿媽……”
話還沒說出口,就被衰老婦人伸手一推,她嚴肅着神情道:“你們現在立刻離開村子,去山外,遠離南溟山。”
“所有人都瘋了,他們壓根就是信錯了神。”
衰老婦人每說一句話都恨恨的咬着牙,像是想要撕咬村人愚昧的堅持。
“說什麼能夠得到想要的一切,再也沒有苦難。他們真以為用别人的屍骸做這種事情是值得傳承的好東西嗎?”
衰老婦人的眼中帶上一抹沉痛:“他們有去确認過死祭重新下葬後的棺材嗎!”
年輕男女聽後一驚,驚懼而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阿媽,你是說……那些屍骸,都不在棺材裡嗎?”
衰老婦人點了點頭:“我趁夜去挖開了完成祭祀後重新下葬的墳墓,但是棺材裡面,什麼都沒有。”
一想起夜半看到的景象,衰老婦人就覺得自己渾身都在顫抖,又驚又怒。
昏暗山林下,密密麻麻的墳墓無聲矗立,新立起來的墓碑前擺着黃白相間的菊花,代表着南村對已經死去的人獻出遺骸完成祭祀的感謝。
她扛着鋤頭将剛回填還松軟着的泥土刨開,在撬開蓋子看到空蕩蕩隻留下一絲腐臭氣息的棺材後,她重重的愣住了。
原本隻因為祭祀上村長和老神婆的怪異之處而心生疑惑,所以她才會在半夜,頂着驚擾死者的歉疚前來查看。
可她萬萬沒想到,夏至祭時親眼看着蓋棺下葬的屍骸,卻憑空消失了。
驚疑之下,她連續挖開了每一座墳墓,撬開了每一口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