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不怕燕先生笑話,今天我妹妹還和我抱怨,要不一把火燒了這些偶人算了,堆在院子裡都快沒有能下腳的地方了。”
鄭樹木笑道:“人到中年,除了傷春悲秋,可不就剩下這點小愛好了?”
“這可已經超出了小愛好的範疇。”
燕時洵指了指那些偶人,道:“這已經能稱得上是神乎其技了。鄭師傅是自學成才嗎,還是有師承?”
“其實是家學傳承。”
鄭樹木爽快道:“剛剛燕先生不是問我為什麼當木匠嗎,我小的時候,是想當一個皮影匠人的,但是後來我讨厭起了皮影,也就改了目标,索性就将我父親的那一套傳承了下來。”
“我父親才是真正厲害的木匠,我覺得他可以被稱為那個時代的大師。可惜了,他走的早,很多技巧我都沒能學到悟到,竟成了不孝子,讓我父親堅持了一輩子的技藝失傳了。”
提到父親,鄭樹木微微失神,然後很快就恢複了正常,邀請燕時洵進屋子坐坐。
西南地區的冬天很冷,寒風能夠打透衣服,刮着骨頭吹,讓人不管捂多少層衣服,都感覺四面透風。
燕時洵嘴上應着鄭樹木,視線卻還是落在那些偶人身上沒有挪走。
也因此,就在燕時洵跨過門檻的那一瞬間,他突然發現,院子裡的幾個偶人,竟然眨了眨眼!
燕時洵立刻一驚,轉身大跨步走向那眨了眼的偶人。
鄭樹木聽到聲音,納悶的看過來:“怎麼了,燕先生?”
但是當燕時洵走到那偶人身前時,它卻又恢複了靜止,像是剛剛燕時洵看到的,都隻是錯覺。
燕時洵看着眨了眼睛的那偶人,越看越覺得面熟。
他忽然想起,之前在從湖中戲院裡脫離,然後被湖邊村民們追趕的時候,他也曾見過類似的東西。
戲台上端坐的女性偶人,和院子裡這些偶人是如出一轍的精湛刀法,隻是精緻更勝院子裡這些,兩相對比之下,似乎可以窺見匠人在雕刻那位女性時,心中所懷着的柔軟感情。
而這個眨了眼睛的偶人……
燕時洵從記憶中翻出畫面。
那時,他在奔跑中回身向後面看去,從村莊裡追出來的村民中,就有和這個偶人長相相似的人。
得益于偶人的雕刻準确,五官都被詳盡的表達了出來,因此燕時洵沒有廢太多力氣,就将兩邊的形象對上了。
這門木工手藝……難道那些追殺他們的湖邊村民,還有戲院中的女性,都與鄭樹木有關?
不等燕時洵心中的疑惑加重,鄭樹木就已經走了過來。
“哦,燕先生是看到木偶眨眼睛了嗎?”
鄭樹木了然,笑得輕松。
燕時洵的眉眼瞬間陰沉了下來,他側眸瞥向鄭樹木,掩蓋在大衣之下的肌肉悄然緊繃,做好了應對鄭樹木發難的準備。
但鄭樹木卻不知道是沒有看到燕時洵的戒備,還是根本不在意,他依舊在笑着,還又上前了一步,靠近了燕時洵和他身前的偶人。
鄭樹木将手緩緩伸向偶人。
下一刻,燕時洵看到偶人再一次向他眨了眨眼睛,無機質僵硬的木雕眼珠配合着這樣靈活的動作,說不出的詭異滲人。
就在燕時洵因為驚愕而眼眸微微大睜,垂在身側的手掌下意識想要掐指成決的時候,卻聽到從旁邊傳來了鄭樹木哈哈的大笑聲。
“怎麼樣,燕先生,是不是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