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白師傅曾經提到過,為了提升西南皮影,取長補短,他邀請了一位木匠來村子裡。
可是後來,海報上無論是白師傅,還是當年要比現在年輕很多的鄭樹木,兩個人的神情都陰郁沉寂。
而那些皮影大師死亡後的現在,站在他面前的鄭樹木,卻比那個時候要開朗和快樂很多。
像是将生命中沉重的東西徹底放下了,原本的絕望和痛苦,就都變成了輕松和對未來的期盼。
燕時洵不知道這是否是鄭甜甜帶來的改變,不過,他看着那具隻有半身的老人木雕,卻忽然發現――
這老人……好像和之前海報中的白師傅有些相似?
因為鄭樹木還沒有将老人的五官完全雕刻出來,再加上燕時洵本身并沒有親眼見過白師傅,隻看到過很多年前白師傅印在海報上的臉,所以給辨認增加了很多難度。
但是不管人如何變老,面貌如何改變,骨骼的走向卻是不變的。
眉骨,鼻梁,下颔……這些都可以作為辨認出一個人的證據。
“鄭師傅,這位老人是你見過的人嗎?”
燕時洵狀似不經意的詢問道:“實在是太逼真了,像是真的有這個人存在一樣。如果是憑空想象就雕刻出來的,那鄭師傅的技藝真的是超出了我的認知,木工竟然能到達這個高度。”
鄭樹木連忙擺手否認。
在木工的問題上,他出乎燕時洵意料的誠懇。
“沒有燕先生說的那麼厲害哈哈,我父親和祖上能做到,但我不行。”
鄭樹木說:“這都是我見過很多次的人,按照你們城裡的說法,就是有模特。”
“活嘴活眼木雕,最講究的就是逼真,為了讓五官手腳都能動起來,必須要讓木雕和真人達到同樣的比例和狀态,模拟真人的動作軌迹,這樣才不會讓木雕内嵌的機關出現卡頓的問題。”
說起這個,鄭樹木有些愧疚:“怪我小的時候太貪玩,沒有沉下心來和我父親好好學這些,後來想要學,也沒有機會了,隻能從殘本上自己揣摩推敲,做出這樣高不成低不就的東西,沒有真人比照就什麼都做不出來。和祖輩的技藝比,我實在是丢人了。”
燕時洵:……鄭師傅,你知道什麼叫凡爾賽嗎?要是連這種技藝都叫丢人,那其他木匠師傅算什麼:)
燕時洵覺得,鄭樹木和張大病一定有共同話題可以聊,這兩個凡爾賽而不自知的人。
好在燕時洵也發現了鄭樹木的特點,隻要和他談起專業性的問題,他就會格外的真誠。
所以燕時洵果斷改變了策略,從木工方面入手,做出一副自己對木工感興趣的模樣,借此姿态自然的向鄭樹木問出了很多話。
就比如,這尊沒有完工的木雕,确實雕刻的是白師傅。
不僅如此,院子裡那些已經是成品的活嘴活眼偶人,雕刻的無一不是村民。
他們大多數都已經死亡,是鄭樹木在很多年前雕刻的。也有一些,是鄭樹木懷念以往和他們相處的時光,所以将他們雕刻成木雕,以此來紀念。
“可是,白師傅已經不怎麼見外人了?”
燕時洵頗為遺憾的道:“可惜了,我們本來是要參觀皮影的,沒能親眼看到皮影的傳承人,實在是有些遺憾。鄭師傅你以白師傅為模特做木雕,現在還能看到他嗎?”
“能吧。”
鄭樹木仰頭想了想,也拉過燕時洵旁邊的椅子坐下,一手捧着熱水,火紅的爐火映亮了他的臉頰。
兩人守着暖意盎然的爐子,喝着熱水,耳邊是柴火燃燒噼裡啪啦的聲音,在這樣的環境下,竟然也有了老朋友對坐閑聊的模樣。
“燕先生要是想見白師傅的話,剛好明天我要去白師傅家,燕先生也可以跟着我一起去。”
鄭樹木好奇的問道:“燕先生對皮影竟然這麼感興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