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第9頁)

  鄭樹木好奇的問道:“燕先生對皮影竟然這麼感興趣嗎?”

  燕時洵搖了搖頭:“我隻是覺得,無論是鄭師傅你還是白師傅,傳承了這麼久的文化就此失傳,實在是有些惋惜。誰願意看到好的東西被摧毀在眼前呢?太可惜了。”

  “因為,是時候了啊。”

  鄭樹木說:“燕先生既然是驅鬼者,那應該也有家學傳承或是師承吧?我還以為,燕先生會懂這種感受。”

  “每個時代都有它自己的文化,而已經脫離了時代的,或者存在的本身就象征着罪孽的東西……沒有繼續留存下來的必要。”

  鄭樹木說這話時,就連臉上的皺紋都繃得緊緊的。

  雖然他之前在談及木工時顯得尤為熱情,看得出他是真心喜愛着自己的手藝。但是此時在說起讓技藝失傳,他卻顯得格外的冷酷不近人情。

  比起理智,他更像是憤怒到極緻後的壓抑。

  燕時洵抿了抿唇,因為鄭樹木的話,也重新想起了很多年前,還是濱海大學大一學生時的自己,在聽到李乘雲的死訊傳來時,是如何的憤怒。

  再理智的人,也無法永遠都保持絕對的理智冷靜。

  隻要是人而不是機器,就有着自己在意的事物和軟肋。

  而燕時洵曾經的世界裡,唯一駐足的,隻有李乘雲。

  不管是被鬼怪威脅了生命的委托者,還是身邊的同學或鄰居,于燕時洵而言,都不過是過客。

  他很清醒的知道,他們之間的感情不會太深刻,萍水相逢,一觸即離。

  但是李乘雲不一樣。

  在那個集市上,李乘雲笑眯眯的在還是個小少年的他面前蹲下來,從那一刻起,他有了家,也有了心安的歸處。

  燕時洵不可被觸碰的柔軟,是李乘雲。

  當李乘雲的死訊傳到他耳邊的時候,他隻覺得那一刻,整個世界都失去了存在的必要。

  燕時洵想過要為李乘雲複仇,可是李乘雲殉身于自己所堅持的道,他明知道自己會死,卻從來沒有動搖過,向着必死的結局前進。

  除了将李乘雲的屍骨安葬,燕時洵連能夠為李乘雲做的事情都沒有。

  李乘雲甚至沒有給他留下一句話。

  他們之間最後一句話,是在元宵節的那一天,李乘雲站在院子門口,看着燕時洵離開家前去學校的身影,攏着袖子笑着對這個弟子說,明年一定親手給他做元宵吃。

  明年一定。

  一定……

  從那之後,李乘雲的死亡,成了燕時洵不可提及的痛,甚至因此而連帶着将濱海大學也一并劃入了不願回憶的範圍,隻要稍稍想起,那時的情緒就會鋪天蓋地的蔓延上來。

  在和張無病一起辦完了李乘雲的葬禮之後,燕時洵枯坐在無人的院子裡,也曾有過那麼一瞬間,想過就此放棄成為驅鬼者。

  他很清楚,自己是在遷怒。

  但是他無法克制。

  濃烈的悲傷之下,燕時洵甚至将他們所修行的道,也歸入了李乘雲的死因中,也有“要不幹脆就讓它失傳吧”的想法一閃而過。

  雖然他很快就收拾好的自己情緒,沒有讓自己動搖太久。

  等再次回到濱海大學時,他已經看不出任何不對勁的地方,沒人知道他曾經也有過那樣痛苦和動搖的時光,甚至不理智的遷怒于李乘雲死亡時周圍的所有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