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方負責人的思緒一片混亂。
但是在昏黃的燭光下,他忽然發現,在牛皮紙包下面,還放着幾張有些褪色的紅紙,和幾張合影的相片。
負責人好奇的瞥了一眼,然後驚呆在原地。
他的手搭在那幾張紅紙上,忘了自己本來想要合上抽屜的動作。
這位老人……竟然有官方認證的證書。
紅底燙金的大字寫的很清楚,老人姓白。
是西南皮影,第二十八代傳承人。
也是西南皮影目前僅剩的唯一一位,皮影匠人。
另外幾張合影裡,白師傅在很多年前站在衆多人前面開懷大笑,陽光正好,意氣風發。
那時候,白師傅臉上還有對未來的期待。
但是現在的白師傅……卻好像隻剩下了一具空殼,渾渾噩噩的活着。
“世事無常,對吧?”
老人疲憊嘶啞的聲音從旁邊傳來:“人在事業正好的時候,是絕對不會想到還有一天,自己會落得個失去一切的下場。”
白師傅眨了眨眼,他靠在床頭仰頭看向樓闆,渾濁無光的眼睛中充滿了感慨。
這棟房子,曾經也充滿着歡聲笑語,孩童噔噔噔的從地闆上跑過,歡呼雀躍的聲音好像永遠沒有停歇的時候。
那時,老妻溫柔關切的聲音,兒子兒媳的談笑聲,朋友來訪時的大笑聲,還有從廚房裡傳來的油鍋和柴火燃燒的聲音……所有這一切的聲音組合在一切,構建起了名為家的地方。
然而現在,一切都消失了。
老妻躺在病床上,滿懷悲痛的問他,他們是不是真的做錯,是他們太貪心,想要讓西南皮影發揚光大,才會請了鄭木匠一家來村子裡定居,也讓一切的禍端,因他們而起。
那時他就坐在老妻的病床旁,醫院的消毒水味彌漫,卻刺激得他重新想起那一個黃昏,小少年驚恐憤怒的大喊聲傳來,他循聲去看時,在倉庫裡看到的已經腐敗的屍體,揮之不去的蒼蠅和蛆蟲。
還有直沖鼻子的屍體腐臭味道。
白師傅垂着頭,喉頭酸緊難以回答。
老妻哭濕了枕頭,沒再看白師傅一眼,嘴裡念叨着那可憐的孩子,還有那可憐的媳婦,都已經足月份要生産的人,竟然就這樣……
被白師傅握在手心裡的手,無力的滑落,砸在病床上。
老妻死不瞑目。
到死,她都不肯原諒自己和白師傅,痛心着鄭師傅一家的遭遇。
白師傅紅着眼圈脖頸青筋迸起,哭到幹嘔卻連一聲都發不出來。
辦完了老妻的喪事,白師傅沉默的回到家,和所有家人決裂,獨自住在柴房裡。
直到有一天,一個青年背着木匣子,站在了村頭。
他笑着向白師傅打招呼,說白叔叔,我回來了。
白師傅看着青年,數年前的一幕幕重新湧上心頭。
他知道青年的身份,卻不發一言,依舊像以往那樣沉默寡言,像個透明人一樣活在村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