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那除了疑似是幕後之人的鄭樹木,還有本身就作為皮影戲媒介的白師傅,其他的村民……真的存在嗎?
這個念頭冒出來之後,燕時洵腦海中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們借宿的白三叔家。
在他之前詢問的時候,白三叔大大方方的告訴他,村裡隻要會皮影戲的人都死了。
但這個村子,最開始本就是一名姓白的皮影匠人居住于此,所以其他親戚前來投奔,幾十代以來都靠着這門手藝吃飯,耳濡目染之下,很難說誰是完全不會皮影戲的。
……那白三叔呢?
白三叔就住在皮影大師家旁邊,他為什麼會對當年的事情知道得如此清楚,卻還能活下來?
或者換一種說法――白三叔,真的還活着嗎?
還有他這一路在村子裡看到的所有村民和孩童,他們真的都還活着嗎?
燕時洵的思維忽然卡頓了一下。
他意識到,自己被思維的慣性欺騙了。
實際上,他在村子裡除了白三叔和鄭樹木以外,幾乎沒有看到成年的村民。
他親眼看到的,還活蹦亂跳的,隻有在外面玩耍的孩子們,至于其他的村民,他隻聽到聲音,或是透過窗戶看到了模糊的影子。
因為他們到村子的時候,正好是晚飯的時間,本就應該是所有人在家的時間。
所以燕時洵一時并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
直到現在在白師傅的提醒下,燕時洵才忽然意識到其中的漏洞。
如果隻有影子和聲音的話,又與皮影戲有什麼區别?
而如果白三叔的那張臉再衰老一些,臉上的皺紋再多一些……
燕時洵在腦海中迅速塗抹着白三叔的那張臉。
然後他發現,這張臉和之前在皮影博物館裡見過的那個人,一模一樣!
那個守着皮影博物館,說要收門票的老人,分明就是更加衰老滄桑的白三叔。
而更巧的是,白三叔家也在村頭的位置。
就像是,守墓人。
燕時洵愕然的擡眸看向白師傅,白師傅也從這張俊容上,清晰的意識到,這個青年隻是因為自己的一句提醒,就想明白了所有的事情。
白師傅低低的笑了起來,然後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大,連胸膛都在震顫。
但他很快就劇烈的咳嗽了起來,笑聲中夾雜着咳嗽和喉間血沫翻湧的聲音。
他衰老如風中殘燭的身體,根本承載不了這樣劇烈的情緒波動。
但是白師傅卻覺得很暢快。
多年來偏居一隅,生命也逐漸死寂,愧疚壓得他喘不過氣來,連帶着對一切都失去了期待。
他希望那個孩子能過得好,也從不拒絕那孩子的任何要求。
可是,他卻隻眼睜睜的看到那個孩子,深陷于泥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