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歇斯底裡的尖叫聲震耳欲聾:“都該死!所有人都該死!”
所有加害者,所有袖手旁觀冷眼看待的人,所有任由傷害發展的人……都統統應該去死!!!
在那之上,鬼嬰的道得以成形。
謝姣姣的憤怒和狂暴的力量,掀起了戲院外的湖水,波浪兇悍拍擊着戲院四周的牆壁,聲勢浩大響動滔天,地面的震動讓人驚慌于這裡是否将要連帶着被湖水吞沒。
但在來自邺澧力量的加持下,燕時洵每一步都走得極穩,來自鬼嬰的憤怒影響不了他分毫。
即便此時他身處于鬼戲之中,隔絕天地與四方神明。
但就如邺澧曾經對燕時洵所言――
“呼喚我的名,我為你的神。”
邺澧緩緩擡起手臂,骨節分明的手指下,古老玄妙的酆都印逐漸成形,浮現于空中。
他冰冷的目光在注視着燕時洵的背影時,難得浮現出了暖意。
力量洶湧澎湃的從邺澧所站立之處,向燕時洵源源不斷的湧去,灌注進他的經脈内。
陰森鬼氣入體,但燕時洵卻習慣得仿佛那就是自身的力量,沒有半點不适。
随着燕時洵的行走,力量一層層的疊加,來自酆都的鬼氣與他自身融合得渾然天成,威勢驚人。
在謝姣姣眼中,燕時洵也從一個生人,逐步與鬼神的身影重合,身姿龐大如山嶽,令她即便在喪失理智的暴怒中,也不由得驚愕的瞪大了眼眸,愣愣的仰起頭,看向燕時洵身後直抵上空天幕的磅礴黑影。
那是……酆都之主,鬼神真身。
“謝姣姣。”
燕時洵呼喚着鬼嬰曾經身為生人時的名字:“我自認不是迂腐之人,不會輕易插手他人因果,也不會阻攔受害者親自複仇。”
“倒不如說,我反而是支持鬼魂複仇的,離經叛道的驅鬼者。”
說着,燕時洵唇邊勾起一點清淺笑意:“你大概不相信,我以前也是被很多同行排擠,多有诟病的不完美驅鬼者。”
“脾氣差,服務态度不好,不為權貴分憂,不徹底鏟除所遇到的鬼魂,不幫人改運不為人算卦,委托人傷心的時候也沒有溫柔的安慰對方,就連驅鬼的排場看起來都不夠厲害。”
他的笑容沒有溫度:“你看,我有這麼多缺點,我從來沒有過被人前呼後擁捧着的經曆,甚至……”
燕時洵的話語頓了頓。
很多年前幼年時的記憶翻湧而上,在燕時洵眼前一一劃過。
小燕時洵懵懂的告訴老師,身後背着蒼老的惡鬼,卻被老師當做惡作劇忽略厭惡。
他試圖向同齡的孩子解釋自己眼前群鬼橫行的場景,卻被孩童們笑嘻嘻的用石頭追着打,編了歌謠罵他是個厚臉皮的騙子。
小燕時洵在孤立和排擠中日漸沉默,他開始學着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和普通人一樣,卻依舊沒有逃過來自父母的哭嚎和咒罵。
他們指着小小一團的孩童,歇斯底裡的哭着問,為什麼自己生出來的是這樣一個怪物。
他們問,你為什麼不去死。
孩童清澈懵懂的眼神,也慢慢失去了光亮,變得沉寂而漠然。
沒有老師會為他撐腰,即便頑皮的同齡人将他推搡着傷害,他也隻能一個人默默的縮回家裡的狹小空間,自己為自己處理傷口。
然而第二天,再用那副沉默寡言的姿态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