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謝姣姣幾乎是相同人生軌迹……不,甚至比謝姣姣還要悲涼苦痛的鄭樹木,他所擁有的力量,與謝姣姣同源,毫不遜色于鬼嬰的謝姣姣。
謝姣姣最起碼還擁有過謝麟九年掏心掏肺的疼愛,失蹤的幾十年間,也一直被謝麟挂心,她有真心愛她的人。
但是鄭樹木,什麼都沒有。
當年那個小少年,眼睜睜目睹着懷有身孕的母親沉湖複又浮出來,撕心裂肺的苦痛卻無人安慰,他帶着一身傷痕,在瀕臨死亡的絕境中,逃出了村子,颠沛流離十幾年,嘗盡人間百态,體會過所有的艱難困苦,數次與死亡擦肩而過。
苦難淬煉了他。
還是個青年的鄭樹木,在學成出師之後,親手策劃了整個村子的死亡,卻無一人能與他分享快樂和痛苦。
當他站在滿地屍骸間回頭望去時,隻有冰冷山風呼嘯而過,沒有人站在他的身邊。
除了白師傅,再無人記挂過鄭樹木,不知道曾有這樣驚才絕豔的木匠存在過。
他本該是受盡贊譽的木匠大師,卻深陷于此,不得離開。
痛苦和憤怒是醞釀一杯酒最好的原材料。
燕時洵斷定,如果不是李乘雲在多年前途徑白紙湖,身體力行使得鄭樹木大受震動甚至決心就此收手,那鄭樹木會在之後的幾年内,成長到足以與鬼嬰抗衡的地步。
甚至到最後是誰誕生出新的天地,都有待商榷。
因此,燕時洵的計劃之一,就是在李乘雲的基礎上,再推鄭樹木一把。
他就像是冷酷理智的機器,毫不留情的掀開鄭樹木的傷口,讓他重新回憶起以往的痛苦回憶,感同身受于節目組衆人。
――鄭樹木的軟肋,從來都是他的家人。
燕時洵的話就像一把鋒利的刀,直直刺進鄭樹木的心髒。
謝姣姣自以為的挑撥離間沒能動搖燕時洵,她再如何是鬼嬰,是所有怨恨和鬼氣的集合體,但終究沒有見過更加廣闊的天地。
為人時被謝麟的愛保護得密不透風,堕為惡鬼時又有鄭樹木一直陪伴在她身邊,她所見到的痛苦與人間,不及燕時洵萬分。
卻反而被燕時洵回馬槍,動搖了鄭樹木。
燕時洵在向着鄭樹木垂下頭的一刹那,唇邊勾起笑容,然後又在他擡起頭時,如雪般消融。
鄭樹木有了燕時洵的保證,終于含笑阖了眼,像是交待完了此生最後留戀之事,然後抱緊了謝姣姣、
火焰猛地在他身邊升騰而起,瞬息便将兩人團團包圍,空氣在高溫下劇烈顫動,倒映在謝姣姣的眼眸中,将她陰沉的眼睛點亮如金紅夕陽。
皮影戲台上,燭火傾倒,火焰瞬間順着幕布蔓延,燃燒了整個戲院。
腐屍和木雕偶人轉身欲逃,卻根本比不過火勢蔓延的速度,轉瞬便被火焰吞噬。
謝姣姣驚恐的看着周圍的火焰,顫抖着哭喊到歇斯底裡。
她操控着所有的木雕偶人,因果反饋,她操縱生命,也被生命操縱。
槐木幫助她将所有鬼魂困在了這裡,卻也同時将木屬性的弱點賦予了她,讓她的魂魄與樹木牢牢的捆綁在一處,無形的鬼嬰因此有形,也有了可以被攻擊的弱點。
她畏懼來源于鄭樹木的火焰。
那把大火,曾經在所有白姓村民的魂魄中燒灼,甚至投射在皮影戲中,使得鄭樹木家和村子的房屋上都帶着火焰燒灼的痕迹,那是鄭樹木向天地和李乘雲做下不踏出白紙湖半步的誓言的見證。
鄭樹木一直都有機會壓制妹妹,但是他舍不得。
可現在,做哥哥的終于狠下了心,回應了很多年前對李乘雲的誓言。